爱的酒窝
原创：修行（公众号：我心修行）
一
上午连续上了两节语文课，老师要求我们背诵课文的中心思想。念了半节课，我有点受不了，头晕，熬了一会儿，下课铃终于响了。还好，第三节课是美术，总该放松一下了。
董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上了讲台。上个星期的美术课是写的大字，仿宋体，这节课继续写。董老师让班长把作业本发下去，特意表扬了韩小磊，他写的大字饱满、有劲儿、耐看。只要是美术课，韩小磊十有八九会被董老师表扬。我很羡慕他，但心里有点不服，我认为我写的大字要比他的好看、耐看。每次我都能盯着我写的字看很久，而且百看不厌，就像我看江小月一样。
江小月就坐在我的斜对面，时不时地我都会瞄上她一眼。她白里透红的脸上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灵动有神，仿佛会说话一般。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她笑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看了，两湾小酒窝能把我淹死，那里面盛的是醇香的烈酒，不饮自醉。
“董小明，好看吗？”董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五讲四美”四个仿宋体大字问我，四个大字占满了整个黑板。
我一愣，然后呼地站了起来：“好看！”可我的心里说的是江小月好看。
每当碰到江小月时我的心就会砰砰地跳，想看她又不敢看，等她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先偷偷地瞄上一眼，继而盯着她的背影，渴望眼睛里能长出一只手来，抓住她不放。就像小孩儿偷吃糖一样，嘴里吃着一颗儿，手上拿着一颗，眼睛还盯着桌子上的另一颗儿。
“董小明，你说说，哪里好看？”董老师继续问我。
“哪儿都好看！”我心里说的还是江小月，可我嘴里却在评论着大字：“横平竖直，弯钩圆润，上挑有力，撇捺斜切跟刀锋一样。”幸亏我把董老师上个星期教给我们的这些大字的特点记住了，鹦鹉学舌般照说了一遍。
“你倒是记住了啊。老师正上着课，你的眼睛瞄啥瞄？坐下吧!”董老师心有点儿不甘地说。然后要求我们在作业本上摹写“五讲四美”。
我没有再看江小月，专心致志地临摹起“五讲四美”来。
江小月家是俺们隔壁村的，她们村就在俺们村子的东面。其实她家离俺家并不远，俺家在俺们村东头，她家在她们村西头。学校就在俺们村南地，是由九个村庄联合办学的，所以取名叫董堂联中。每次上学、放学我都是步行，一天六个来回。为了能够多看江小月一眼，放学时我特意走村东头那条路回家。
临摹好了那四个大字，字体看上去不够黑，又在每个笔画上面来来回回地涂，铅笔头都给我磨秃了。涂完，我又偷瞄了一眼江小月，这一次她侧了一下头，我就看到了她左脸颊上的小酒窝。
刘三强和董小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俩个正嘀嘀咕咕地说话，交头接耳，不知是谁，竟然笑出声来了。董老师抬起头，手指朝他俩一勾，两人乖乖地走到教室的最前排，低着头站着。
“刘三强，董小强，两强是吧？在下面瞎嘀咕啥呢？作业写完了？”董老师瞪着两人。
“没写完，还差一个字。”刘三强摇摇头，笑着说。
“我也没写完，也差一个字。” 董小强用手扯了扯衣角。
“没写完还在那儿瞎笑？站上来，到讲台上来。”董老师说。
两个人上了讲台。
“你两个不是爱笑吗？打，各人打对方的脸，打不响不准回去。”董老师严厉地说。
刘三强和董小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不敢不打。刘三强嘻嘻笑着，先轻轻地摸了一下董小强的脸，董小强也龇着牙笑，回摸了一回。
“听不见响。”董老师不饶。
“啪，啪”二人用力又互打了一次，这次是玩真的，这一回两人都没有笑。
同学们不再写大字，都抬起头盯着他俩。江小月也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继续写字，一缕秀发挡住了她的左脸颊。
江小月留的是剪发头——标准的五四时期的学生头。她常穿一件红色的夹克衫，每当落日的余辉洒在她身上，脸蛋儿就越发显得红润而白净！
“哦，这还差不多，回去吧！”董老师发话了。
刘三强和董小强回到座位上，脸颊红红的。这时候放学铃响了。
江小月把双手插在夹克衫的口袋里，和她的同桌苏小青一起，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我和卢小虎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江小月走路快，苏小青有点跟不上她，总是半挽半拽地拉着她的胳膊，显得两人异常的亲密。
我跟卢小虎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闹，但江小月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她两耳边的秀发随着步子的节奏一忽闪一忽闪地，犹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灵动而美丽……
“相中了人家却不敢跟人家说，你看你的胆儿小的，胆小鬼！要不我替你去说吧！？”卢小虎打趣说。
“好啊，你去说呀，你要敢去说我就给你买条鱼请你当媒人！”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可是，卢小虎也是个胆小鬼。卢小虎喜欢苏小青，但他不敢跟苏小青说。不敢直接说并不要紧，间接说也行啊。要是卢小虎敢跟江小月说我喜欢她，那我就敢跟苏小青说卢小虎喜欢你。
心里头如此地喜欢人家就是不敢跟人家说，这种感觉，是欲罢还休，是遮遮掩掩，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再高明的画家也画不出我这种心理状态吧？莫奈可以吗？梵高可以吗？
江小月一回头，我又看到了她那迷人的小酒窝。
“卢小虎，你再说我喜欢人家，我就喊‘卢小虎喜欢苏小青’了！”我威胁着他。
卢小虎一听，就追着我打。卢小虎个子比我高半头，但没有我麻利，撂轱辘（摔跤）总是撂不过我，因为我学过打捶（武术）。但我不跟他打，让着他，他追我我就往麦地里跑，他就在后面撵。每天的放学路上都盛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二
“扒虎（灰）头孩子，不好好学习，瞎捣包啥？你爹送你来学校是叫你来学习的，不是叫你来捣蛋的！”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蔡老师正骂着最后排的吕国富，他坐在刘三强和董小强的隔壁。
吕国富喜欢打架，因为他会打架。他有绝招，会“砍别子”，他一出“别子”就能把人家摞倒。我喜欢和他打着玩儿，连散打带摔跤，像混合格斗似的，我们俩管这叫“高手切磋。”但吕国富就是不爱学习，总抄我的作业，特别是物理作业。
课讲完了，蔡老师号了五道题叫我们自习做作业。其中有一道题我也不会做，正在苦思冥想，吕国富过来拿走了我的作业本，我没有理他，仍在低头演算着。
“唉，这道题咋做呢？”江小月斜欠着身子，突然问我。
“……”我脸一红，紧张地没有说出话来。
“第四道，给讲讲呗！”江小月指着书上的题目，正是我苦思冥想的那一道。
“我看看哈。”我恢复了神态，装模作样地摆弄着钢笔，当作自己会解那道题，“你看哈，水的浮力是……”我一边念着题一边分析，脑子飞快地转着，这可是江小月在问我题啊。江小月头发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漂亮的脸蛋儿和迷人的小酒窝都离我那么近……可不能不会做啊，不能丢人啊！我心里一边给自己壮着胆一边装着若无其事，可是拿笔的手却在微微地抖，手心里不停地冒着汗。
“你看，这样，求和，最后结果是10。”我在草稿纸上一边演示一边讲给江小月听，不知咋的，我竟然把这道题解出来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物理老师的范儿！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能力惊呆了。
啊哈！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吃过晚饭，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做作业，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下午给江小月讲题时的情景，作业怎么也写不下去。心里面想江小月想得不行，总想看她一眼，那感觉，跟着了魔似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说的不正是我吗？
干脆撂下笔，一路直奔江小月家而去……我并不知道江小月家的确切位置，只知道个大概。估摸着是到了她家门口，摸到门楼子下面，像贼一样的扒着门缝往里瞅。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于是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站在院墙外头，仿佛在等待着江小月会出来迎接我一样！我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摸着墙上的土，边抠边划拉，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我站在黑影里，满脑子幻想着江小月在此时能有点儿什么事儿，碰巧从门楼里走出来看到我，并且惊喜地问我“你咋来了？”
可是等呀等，连个人影也没有！约摸过了半个钟头，院子里突然传出来几句背课文的声音，炸着耳朵仔细一听，正是江小月的声音！MY GOD！心中那个窃喜啊，跟吃了蜜一样甜！果然是江小月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见（听）着了她！
于是仍然怀着激动的心情，兴高采烈地继续站在院墙外头，一字不漏地听完江小月背诵的课文，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吹着口哨，心满意足地朝家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