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他乡读初四
那年夏天,中考失利,我没有考上县重点高中。在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年月,读普高就意味着考上大学的概率几乎为零。我的梦想是上大学,我不想去上普高。
然而当时政府明文规定初中毕业生不允许复读。家长们各显神通,有的给孩子改名换学籍,有的让孩子去外地借读再以新生的名义转学回来参加中考。父亲看着年仅14岁的我终日撅着嘴,眼里含着泪花的样子,很是心疼,他决定,送我回山东老家复读。
初到山东,舅舅托人让我进了镇上的初中读书。我被安排到初三应届最好的班级。班里有七十二名同学,我在大家好奇诧异的目光中成为了暗藏着的“初四”复读生。
舅舅托的人是那所学校的校长,他很是认真地对我说:“嫚,别看你读完初中了,在这个班你能考进前二十就是好样的。这个班有 二十五名和你一样复读的。”“前二十?在东北我从来没掉过前三名。”“东北的教育和老家这没法比,你试试看!”
我从校长的谈话里听出了“轻视”。班级里的同学更是可恶,给我起了个外号“贴花边的”,他们一见到我就喊:东北客(kei),喝(ha)凉水,贴花边的来喽!后来我才弄明白,“贴花边”是点缀之意,是在笑话我们东北去的孩子学习都很差,在当地只能起陪衬作用。我气不过,也只能狠狠地瞪一眼淘小子们,不敢吱声,心里默默地说,臭小子们,好好等着,总有一天会让你们闭嘴。
期中考试,我很轻松地答完卷,自认为考得不赖。成绩未发下来时,数学课代表很神秘地告诉我,考了班级第九。我乐得合不拢嘴,心想:那校长真会唬人,我还没怎么学,就考进前十。等成绩发下来时,我傻了眼:班级第十九,政治78分。班级第一名的政治100分,我俩总分差9分。数学课代表在旁边大笑,“瞧她那傻样,我把一去掉告诉她第九名,她就乐得嘴巴咧到耳朵根子了,真是个痴巴。”我坐在座位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一刻,我想回东北,这里的学生太不友好,这里的竞争太激烈。
第二天,我的课桌里放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情,你会取得你意想不到的成绩。加油,同学!我环顾四周,看不出是哪位同学悄悄放的。我小心翼翼地把明信片夹在政治书里。对!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专心背诵政治。一整天,我都感觉到周围有双温暖的眼睛在关注着我,心里暖暖的。
自那以后,我的课桌变成了百宝箱。有时放着三两个地瓜干或者小火烧;有时放着一首诗的上句或或下句,让我对出另一半;有时会有一道难题在里面等着我解答;甚至有时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束山里的野花……我的心情越来越好,学习起来也越来越轻松。班级的同学们嘲笑我的声音也少了很多。
永远记得那一幕:期末考试结束时,学校在校门口的空地上开表彰大会。上学路上,我的自行车很不配合的掉了链子,我怎么安也安不上,只好让前轱辘着地,肩扛着大梁,费劲地往学校赶。当校长念道:“初三学年第一名:王月英,王月英来了没?”,我刚好走到大门口,连忙回答:“来了”。全校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大门口,掌声送给了满头大汗的我。那一刻,我自豪极了。我冲上领奖台,紧紧地抱着班主任,连声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暗中让同学们关心帮助我。
那年,我在他乡读初四,收获得不仅仅是知识,是老师的爱护同学的友谊带给我的自信,我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