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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月亮

2019-01-30  本文已影响2人  叶藏爱喝酒

文/叶藏

  月亮在天上是美的,在水里也是美的,就让它静止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去拨弄它?为什么非要去拨弄你的人生?

  “伢儿,晚上凉莫踢被子哈。”

  “我不想睡嘞,要不然你讲个故事嘛。”

  “那还是讲捞月亮嘞故事?”

  “不嘛,每次都是这个。”

  “嘞,有一天晚上,小猴子发现月亮在水里……”

  李行熙和我在羊蝎子店里喝酒吃饭,他又一次讲起了这个故事。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讲他父亲给他讲故事的这个故事还是他父亲所讲的那个故事。

 

  “喝嘛,三哥,来。”

  李行熙举起装满白酒的小酒杯,悬在半空中,眼神迷离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喝的差不多了,轻轻抢过他二指紧握的酒杯,然后一口气喝完。

  白酒顺着我的口腔顺流直下,一开始是辣,随后胃里的一股温热之气涌上全身,侵染我身体的每一处血液。

 

  我呲了呲牙,敲了敲桌子说道:“先不喝咯,喝多了,等一下老杨他们来咯,我们喝啥子。”

  行熙,我,老杨和他的女友穗子四人在大学时,成立了这个互相帮助小组,我们会不定时的出来聚聚。互相诉说各自的生活和各自的工作,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四人是大学同班同学。

 

  我是第四个加入组织的,在大学时他们三人已经是组织的一员了。我相信这个城市有许多孤独无助的年轻人互相抱团,成立了许多这样的组织。

  在这个城市,我们就像一群没有归宿,只能随着人生的大河慢慢漂流的孩子。

  其实我的大学老师本是创立这个组织的头目,奈何生活把他折磨地面目全非,已经剃度出家了。我的钱包里至今还放着那张照片,我们五人笑的很开心,老师已经为出家做好准备,剃光了头,站在中间搂着我们四人。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红河,抽出一根丢给李行熙,然后再抽出一根叼进嘴里。行熙自己点上火,随后又把火机丢给了我。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慢地吐出烟雾。烟雾在日光灯和锅炉蒸腾出的雾气下,变成了青色,弥漫在我的视野之中。

  老杨来了,走路带风,身旁是一个戴着紫色口罩和灰色围巾的女人。女人就是穗子,是老杨的相好。老杨向我们俩点了点头,随后帮穗子拉椅子让她坐下。他搓了搓手,向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握了握穗子的手,老杨认为这样能化解冬天的寒冷。

 

  行熙见到穗子,一改之前懒散模样,调整了坐姿,将斜靠着的腿从椅子上放下。

  “吃了没?我在点点儿?”我说道。

  “点吧,没吃。”老杨说道。

  我又让服务员上了一斤羊蝎子,两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茼蒿。茼蒿是行熙让我点的,他知道穗子爱吃。

  “喝酒吗?”我问老杨,老杨没说话,向我点了点头。

 

  “服务员,拿一个杯子!”我大声地喊道。

  “两个!”穗子紧接着喊道。

  我也没多问,拿起筷子搅了搅锅里仅剩的煮的发黄的蔬菜。我想着一会儿还得再喝点儿,行熙是不能喝了,如果喝多了又要失眠,半夜又得爬起来找水喝。

  “我跟你喝,一会儿叫了朋友来给我和老杨开车。”穗子摘下了口罩,愉快地说道。

  最先上来的是花生米和白酒,他们家的羊蝎子需要煮一会儿才上桌。我们各自动筷,夹起花生米,我们都鼓动着腮帮子,把花生米咬的嘣嘣响。老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穗子倒了半杯。

 

  “咋子,老杨脸色不好,最近又是啥事?”行熙喝干了一杯酒说道。

  “唉,公司下个月裁员,我在裁员名单里,不够稳定的话我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没事,工作嘛还能再找,这不,我们互帮互助小组都在这儿呢。”行熙耷拉着个喝大了的舌头说道。

  穗子举起酒杯,囫囵咽下。白酒在她的喉咙里咕咚了两下,发出来了些水里吐露气泡的声响。她呲了呲牙,被酒呛的眼泪打转,然后开口说道:“我去看医生,医生跟我说不要喝酒,我的肾脏出了问题,要我增强重吸收作用多喝水,可是酒也有水分,就是补充的没那么多吧。”老杨看着穗子这一举动,愣了一下,随后又把穗子的酒杯倒满。

 

  我又有些饿了,在锅里捞着煮过头了的蔬菜吃。对于他们不停地诉说着各自生活的苦楚和不幸,我也只是半听半点头的回应着。在我的世界里,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目光游离在锅里的蔬菜和别的桌上的男男女女。

 

  县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可能是因为太冷了,老板把门给关了,店里的热气一股又一股,迟迟没有散去。

  过了没多久,桌上的空盘子堆叠在一起,锅里只留下了些许残羹。可能是因为吃的饱了,觉得锅里剩下的羊肉渣子过分的恶心。

  行熙又喝了半瓶二锅头,这下是真的喝多了。歪着脑袋,呆滞的看着餐桌上的空碟,时不时也会偷偷瞄一眼穗子。

捞月亮

  喝醉了的人的唯一好处就是,说真话。那天,行熙终于把那个故事讲完了。行熙说其实他从小是有父母的,在他刚有记忆的时候,他的父亲经常会带着他玩“捉迷藏”的游戏,行熙的父亲下了班回到家,行熙就会自己藏起来让他的父亲找,他每次都会躲在同一个地方让他的父亲找到,他的父亲找到他后就会以挠痒痒以示惩罚。说到这里,行熙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杯子里剩下几滴跟没有清洗干净的灰渍混在一起的酒珠。李行熙的泪珠也大颗大颗的从脸颊上滑落,生活的风尘使他的脸变得很粗糙,泪珠很费力的落下。有几颗泪珠沿着他的下颚滴落到杯子里,混入酒珠中。

  “你们晓得不,最后一次,我老汉带我去卫生所里头,玩捉迷藏,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找到我,然后我就去找他,发现找不着咯,我急的在医院里头大哭,然后找保安找警察都没得找到。一个小农村的卫生所,没有监控,人来人往,那一天起我就成孤儿咯。”

  我们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只有行熙他自己时不时的瞄着穗子看。我拉了拉老杨,让他陪我上躺卫生间。

  我起身和老杨去了趟厕所,我在前,老杨在后。我让老杨先上,然后我在洗手池的镜子前站着。我双手撑着洗手台,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我,双颊泛红,嘴唇也没有因为喝多了酒而显得湿润,反而是干燥缺水。我低下头,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手掌的水洗了把脸。

 

  我上完厕所,发现老杨在门口等我。他洗了把脸,说让自己清醒清醒。

 

  “我感觉我撒尿的时候像是我的生殖器在哭,你说下雨天是不是老天爷的生殖器在哭?”我戏谑的说道。

  老杨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又接水洗了把脸。

  老杨突然严肃,问我道:“当初你是为啥子加入组织的?”

  “为了一个女人,不过至今都还没找到她。”

  “找谁?”

  “不记得了,等我找到我才能想起她来。”

  我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老杨的眼睛,随后紧接着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互帮互助,而我是来自救的。“

  老杨无奈的锤了锤我的肩膀说:“草,老三你真他娘的是个诗人。”

 

  我和老杨回到桌上,我也没再说话。

  等我和老杨坐下,发现行熙和穗子各自沉默不语,穗子面前的酒杯也空了。我们四人再次动筷,沉默不语,很快,桌子上只剩下吮吸羊蝎子的声音。

  结账时,穗子让服务员算钱,然后掏出自己的那一份钱拍在了桌上。穗子带上口罩,围上围巾,裹紧了大衣就出了餐厅。老杨凑到我耳边,着急地说:“我今天没带那么多,你先帮我给,记着。”

  老杨一边说一边望着远去的穗子,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追了出去。我把行熙的钱按了回去,掏出了剩下的钱给服务员。

  “这顿我请,咱回去吧,送你回去。”

  “穗子在脸上和脖子上动了刀子,所以带着那些破布,还是拿老杨子的钱,你说她是给谁看的?”行熙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地对我说着。

  “不重要了,走吧,回家吧。”

  我扶着行熙出了餐馆,站在餐馆门口,看见不远处的弄堂里,老杨正抱着穗子,好似在哭,我隐约能听得见啜泣,那是一种心在哭的声音。老杨背着身,而穗子的头正好对着我。老杨抓得很紧,而穗子始终看着我,眼里满是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我看了看行熙,他耷拉着头,四肢无力,全靠我一人撑起他。

  我拍了拍行熙,说道:“走了,回家。”

  行熙的家不远,离餐馆有两个街区,只要从弄堂里穿过便能很快到达。我单手扛着行熙,与穗子二人擦肩而过。

  走了大约十分钟,走到了行熙所住的出租屋楼下。我抬头看了看高楼,又看了看比高楼还高的月亮。行熙突然挺直了身,甩开了我的手,两步并作三步的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我大喊道:“去哪!”

  我向着行熙奔跑的方向追去,待我跑到一个小巷口时,我停了下来,看见行熙蹲在地上用手胡乱弄些什么。我走近一看,他正在用力的拍打着地上的一处积水。

 

  积水是附近施工队施工时留下的一处小坑,坑里有只月亮,还有行熙黑黑的倒影。

  “我刚看见我爸了,可一拐弯他就不见了。”

  “大猴子带着小猴子捞月亮,一个接一个,循环往复,月亮在天上是美的,在水里也是美的,就让他静止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去拨弄它?为什么非要去拨弄你的人生?”

  “感谢生活赐予我的一切!”

  我和行熙上了楼,这次我没有扛他,他很乖巧的躺上了床然后沉沉睡去。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床头,然后关门离去。

  我下了楼,拿出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的10点。穗子给我发了条信息:我和他分开了,能陪陪我么?

 

  我合上手机,向着我的出租屋走去。回到出租屋,10点15分,隔壁房的情侣传来让人羞耻的声音,而对门儿的夫妻正在因为门联的小事大吵。我坐到厕所门口旁的小马扎上,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然后拧开水龙头,想让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掩盖掉环绕在我耳旁的吵闹。

 

  对门儿的夫妻突然不吵了,女人踩着两只穿的都发黑干裂的塑料拖鞋走到我面前。我一抬头,他便指着我的鼻子骂,“水费不用钱啊,厕所是共用的不知道啊,成天浪费水,你们年轻人能成他娘的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我的内心有些躁动,但依旧是站起身,欠着腰点了点头,然后满怀歉意的拧上水龙头。

  回到出租屋,我给自己又倒了半杯红酒,站在阳台看了看高楼之上的月亮。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感谢生活赐予我的一切。”

捞月亮

  一个月以后,我想着再拉他们三人出来聚一聚,我便打给他们,穗子说,她回老家了,说是要结婚以后可能不回来了,行熙也去了贵州,说是找到他父亲了,唯独老杨赴了约。

  依旧是老地方,依旧是羊蝎子,依旧是两瓶二锅头。可能因为人少,这顿羊蝎子吃的特别快,酒也喝的快。

  我觉得老杨喝醉了,可他还想喝,我便将我杯中仅剩的半杯酒倒进了他的杯子里。他一口喝干,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穗子的照片。

  我猜,这是他们刚处对象时拍的,两个人都在笑,可穗子的笑和老杨的笑不一样,具体区别在哪,我说不上来。

  他将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丢进喝干了酒的杯子里。杯中的几滴酒珠遇到燃烧起来的相片,冒出一阵刺鼻的气味,一丝丝黑烟升起,透明的玻璃杯烧的有些许发黑了。

  “其实行熙讲的那个故事,是这样的,说是一群猴子,每天到了晚上就开始失眠,无事可做,为了打发时间,就结伴去捞月亮。月亮在井底,猴子的尾巴挂在树上,他们齐心协力,一只挂在另一只身上,直到离月亮最近的那只可以够到井底,它伸出手,触到水面,月亮在它的手中停留,微微凉,又有些温暖。其他的猴子问,月亮真的是圆的吗?而那只触摸到月亮的猴子答,你看着它的时候是圆的,你拨弄它的时候,他是断断续续的。”

  “你也要走了?”我盯着老杨的眼睛问道。

  “嗯,家里给安排了,该回去了。”

  我又再一次的买了单,我和老杨站在餐馆前的弄堂口,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我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对着月亮说道:“我还从没有听过你说那句话。”

  “哪一句?”老杨反问,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走了,保重,我们解散了。”

  自那晚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三人,我也没找到我要找的那个女人。我只记得那晚我回家的路,弄堂很暗,街灯昏黄,路灯打下来的时候,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光环,我没有看到我的影子,我只看到一轮明月当头。

  这篇写的凌乱,没有头绪,感觉很差劲,不过仔细想想,好似人生也是如此。
捞月亮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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