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不想成为你》第52章：误会闹出的乱子
01
彭淑萍想通过打探李怡的想法，帮张姐分析一下她家老二的心理，好让老二不反对张姐另嫁，话没说明白，李怡误会了，以为母亲想改嫁。
李怡冲母亲大发脾气，当场表态：她，绝不会同意母亲让别的男人替代父亲的位置。
态度坚决，掷地有声，让彭淑萍目瞪口呆。
无意中得知女儿对自己可能改嫁的态度，彭淑萍有些伤心。
虽然她也没想过另外寻人，她曾在婆婆、二哥二嫂和乡党们跟前表过态，不把李怡供给成人，不会寻男人，可是，她还是伤心。
彭淑萍伤心的不是李怡的态度，她伤心的是，这态度背后潜藏的含义。
兴发去世时，她才多大？兴发就算再疼她爱她，为她付出几年？自己呢？怀胎十月，到现在接近一米六；从一句话不会说，到现在的伶牙俐齿；从农村，到县城；从考高中希望渺茫的农村中学，到升学率杠杠的县一中，她为李怡付出了多少？
这娃咋就记不到心里呢？咋就没良心呢？
一个去世的人，每一次都赢了她。而这个事实，在这个家里，在她们母女之间，还要持续，不知到何年何月？这个现实，让彭淑萍寒心、伤心。
世人有个奇怪的观念，也可以称作规则，他们觉得只要人死了，生前不论是好是坏，做的事说的话，就一笔购销了。有人用旧事评论这个人，就有人说：他（她）死都死了，你还揪住不放干啥？
活人想和死人争理，无异于白费力气。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执意和死人争对错，论是非，即便赢了，也落个“咄咄逼人，人死了都不放过，记仇、偏执、小心眼”的名声。
彭淑萍不是傻子，多年丰富的和社会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她明白，这时候，没必要反驳李怡，反驳没用，不是说不过她，而是，她是活人，争不过死人。
02
彭淑萍一下子失去了和李怡对话的力量，还有兴趣。她在李怡逼人的目光中，先低下头，淡淡说道：“不是我，你想多了。”
李怡不放过她，追着问“那是谁？旁人的事你为啥这么上心？”彭淑萍一个字也没说，借口买醋，晚上十一点多，独自出去了。
李怡学习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她坐在桌边，面前摊着书本，题目都明白，单词都认识，就是迟迟落不了笔。她把两只手放在桌上，一会儿左手抠右手，一会儿右手抠左手，心里那个声音慢慢溢出：“我没错。我没错。
李怡在学校课间时和朋友聊起这事，当然，能聊这种事的必须是知心朋友，经常分享彼此小秘密的那种。当然，她用的是“我妈的一个朋友”开的头。
朋友三言两语让她豁然开朗：你妈说不是她，你又怀疑，那还不简单，你亲自去看一下不就行了。
咋看？
就去你妈平常做生意的地方，观察观察，看她都和哪些异性接触多，谈笑风生，相处自然，看哪个男人对她比较照顾比较关心，哎！这种事嘛，都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朋友后来举的“比如咱班的那个谁谁谁和谁谁，八成就是在早恋”，李怡没听进去，她脑子里盘算着时间，迅速做了个计划。
中午时间短，不行；下午放学前，她给老师请假，说自习晚到。一个人，背着书包，特意回家换了身衣裳，匆匆赶往母亲作生意的地方。
果然，母亲身边围着一堆男人，准确地说，是那些男人围着母亲打转。吃饭有桌子，他们不安安分分坐桌边吃，端着碗，咬着馍，来来回回，嗡嗡嘤嘤，像苍蝇一样，跟着母亲打转。
旁边有个女的，应该就是母亲常说的“张姐”吧，那人看着倒挺老实的。不过，那个张姐老跟她身边一个年轻男人对着母亲指指点点挤眉弄眼的咋回事？
诶？那个、那个年轻男人，咋也跑母亲跟前去了，还把她手里的勺夺过来，替她给人舀饭，哎呀！他还帮忙收拾桌子，他是啥意思？他入股了？还是、想当老板？
03
母亲呢？李怡从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后，探出脑袋着急地四下寻，发现母亲正跟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不知说了啥，母亲笑得花枝乱颤，见母亲开心，男人说得更起劲，母亲笑得直不起腰，她不知道，男人的目光，像条虫子一样，顺着她弯腰而低下的领口钻了进去，久久流连。
真恶心！
原来，她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吱——”一辆车在彭淑萍摊前紧急刹车，司机从驾驶座伸出头，骂：“找死呀！不看路！”
人们闻声看向这边，彭淑萍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收敛，被一声“妈！”惊在原地。
这声“妈”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安静。大家都看向正绕过车跑过来的女生。
彭淑萍结巴着：“你、你咋来了？这会、这会不是快上晚自习了么？”
李怡跑到她跟前，脸红通通的，嘴噘脸吊，阴云密布。彭淑萍不安地看看左右，伸手拉李怡：“怡怡，妈正忙呢，有啥话，咱回去说。”
“我不！”李怡身子一拧，甩脱母亲，声音和刚才一样大，“妈，做生意就做生意，你跟人家嘻嘻哈哈的干啥？”
欻一下，彭淑萍觉得脸上烧了一把火，她继续拉李怡，“有啥咱回去说！”
“妈，有啥话不能在这儿说的？你不是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有啥话不能在这说？还是说，妈，你心里真有事瞒我？”
“我让你回去说就回去说，你个碎娃，哪来这么多废话，咋？还想把大人拿住？”彭淑萍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见李怡不听劝，硬往上赶，她怕她一会儿嘴不牢，把张姐寻男人的事说出来，急着把她往回撵，拿出了当妈的威严。
她越这样，李怡越觉得昨天她说的那个想寻男人的人就是她自己，越发不愿意回去。
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
李怡在人群中扫视一周，目光在帮她妈舀饭的年轻男人，和那个偷看她妈胸部的男人脸上各停片刻，她看着那两人，一字一句，大声强调：“妈，我不管你看上谁了，或者，谁看上你了，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想顶我爸的位子，门儿都没有！“
话音未落，彭淑萍的身子晃了两晃，她急忙去看张姐，张姐一无所知，表情茫然，她略略放下心，再看吃饭的人，有几个表情不太自然。
她怕影响日后生意，呵斥李怡：“碎娃你说啥呢？你知道个啥？快回去上你的课去！“又笑着安抚大家：”没事啊，没事，她小，不懂事，弄错了，不是说大家，不是说大家！“
04
彭淑萍尽力挽救，生意还是受到影响。
帮她舀饭的年轻男人，当时就把饭勺重重往锅里一扔，说了句：把人都当啥了？钱也没付，大步地走了。
然后，一个接一个，剩下的人，三五分钟内，也走光了。幸亏，这些人都付了钱。
彭淑萍奓着胳膊，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跟在人们身后说好话，陪笑脸，挽留，赠送福利，全不顶用。
她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顾客，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张张人形票子，这些票子今儿生了气，明儿不知道还会不会到她口袋里，她心里一点底没有，只好望着他们的背影，徒然叹气。
人影都看不见了，她才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转身，“把你个倒霉催的！诶？人呢？“她团团转着寻李怡。张姐手上擦着碗，嘴向东边一呶，”早走了！“
那天晚上，直到十点，凉皮也没卖完，稀饭还剩小半锅，彭淑萍这个气啊。
张姐安慰她：“没事没事，娃们家么，不懂事，不知道深浅，能理解能理解。大人不会跟娃们怄气的，等明儿我帮着给他们解释解释，他们明白了，就好了。“
张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着又说：“不过你这女子，还真是厉害！当这么多人的面，把你怼得邦邦的，不像我那小子，人一多，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好着呢好着呢，女娃就得这性子，到外面才吃不了亏！”
往回走的时候，彭淑萍一个劲地叹气，咬牙切齿：“看我今儿回去咋收拾她！我不把她勾子（陕西俗语，意屁股）打烂我就不性彭！”
张姐想到什么，又笑：“不姓彭姓啥，姓张？”常来吃饭的人里，有个人确实最爱讨好彭淑萍，他就姓张，就是今儿那个年轻人。
张姐戏耍彭淑萍：“诶？淑萍，你甭说，你女子眼睛还真毒，哎，你说她咋就知道小张对你有意思呢？”
“哎呀，姐，我都烦死了，你就甭开我玩笑了！”
“哈哈哈，要不，过几天，我替你暗示小张一下？”
“姐——”彭淑萍要恼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不过淑萍啊，你女子这性子，是得改改。她才上初中，就这么厉害，敢在众人面前质疑你，反驳你，你说话她就不听，现在就这样，以后长大咋得了？女娃么，厉害有厉害得好，可你看这天下的男人，大多数，还是喜欢温柔漂亮的女子啊！好好给娃说，帮她把性子改一改，不至于到了社会上，认死理，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唉！“
“唉......她这是随了我了。唉......我这性子是被生活逼得，不得不这样，她以后肯定比我好，她不用这样，是得改。唉......她要是随她爸多点就好了。姐你是不知道，她爸那人，脾气好得，对人，尤其对娃们，简直没说的，要不，咋教过的学生、他女子，一个两个，都喜欢他，念着他……”
吹起一阵小风，有些冷，姐妹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缩着脖子，各自上车，在路口分开，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就像命运的线，你不知道哪会儿，你的线，和谁的平行、相交、分开，再不相见。也不知道，如果平行和相交，会持续多远。
就像彭淑萍不知道，李怡今儿的这顿闹，尽管是个误会，可不久之后，竟然在她和张姐之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最终，导致俩人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