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528沈从文印象（七）

    1931年，沈从文新婚不久，听闻母亲病危。于是他从北京回凤凰。就在这水路上，他写下了代表作之一《湘行散记》，同时还有大量与妻子张兆和的信，后收入《从文家书》。在这条路上厮混了20年，沈从文对这条水面上的点点滴滴是烂熟于心。10多年在北方的学习，让他又多了一种眼光。外面的世界乱哄哄，城头变幻大王旗，而曾经少年的生活又是多么有趣啊。有了文化和生活的对比，沈从文展现给世界一个野趣纯净的详湘西。感谢那个没有飞机、高铁、手机、大轮船的时代，人力驱动，逆水上行几十天，大船小舟，风雪归途，回家的路真长。就在这苦闷寂寞的船舱里，沈从文给我们留下了最经典的作品。他的另一篇代表作《边城》也写作于同年。30岁这一趟回乡之旅，奠定了沈从文一生的高峰。

    古话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沈从文的创作与水密不可分，他甚至认为，自己所有的对社会、人事、生命的认识，包括创作，都源于水。生活像水一样流淌，而人不过是逐水而居的小小生灵，跟虎、豹、绵羊的差别不大。水来了，水走了；人来了，人走了。不管什么制度，什么主义，什么国王，都被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而留下来的，是人与人的真情和遗憾。可能他在城市里看了太多扭捏造作的行为，那些东西叫他反感。对于不假修饰的人的野性之美，他是大加赞赏。这就导致他的作品与那个时代其他作家截然不同的风格。这风格在国民党政府期间，就受到删减。到解放后，他甚至连写作也不能了。时代的风刮个不停，把那些落叶扫的干干净净，能留下来的，都是沉甸甸的好东西。都说如果沈从文不死，他能获得198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从作品看，有这种可能性。但从政治上看，即使获奖了，国内也未必宣传。国内作家排名鲁郭矛巴老曹，可没沈从文什么事，他要是获了奖，叫party很难办啊，怎么解释呢？幸好，他的死避免了一场尴尬。

    1931年，《边城》《湘行散记》《从文家书》，30岁的沈从文已经上升到一个高度。大家——包括他自己都对未来充满了更高的遐想，谁知道这竟然是高峰。

    49年之后，沈从文有两次精神病发的经历。一次是北京解放前，文艺界批评沈从文，把他列为反动腐败文人。不知是吓还是刺激到他，精神不稳定，胡言乱语。第二次是文革中的批斗，与家人分居，精神肉体双重打击，神志虽清醒但言语模糊。后来，他最小的9妹也是精神病，嫁给了同乡人。我就琢磨他这个精神病是家族遗传还是其他原因，他的天才有精神病的原因吗？是不是湘西的灵性带给他纯净心灵的同时，把另外一种不为世俗所容的东西给给了他？历史上也有精神病的大作家如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之间的这种病与天赋是种什么关系？

     正是在这许多的遗憾和说不清之中，沈从文独一份的干净、灵动、善美，让中国文学呈现出别一种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