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小鸟因我而死

写一段往事忆小鸟，是的，今天我要写的不是童年、不是青春、不关友情、不关爱情也不谙亲情，而是我跟一只小鸟的故事，一度令我伤心欲绝的往事。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家无所事事的我，每天浑浑噩噩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生命如死水潭般了无生趣。自从有了它，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愉快，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意义、成长的奇迹！

那年我二十岁，在初春的某一天，碰见一群小孩从树上端下一个鸟窝，里面有刚孵化出来的三只小鸟，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小鸟，说实话真丑。丑归丑，一向心善的我难免会起恻隐之心，于是，就问孩子们准备将小鸟怎么处理，他们竟然说拿来喂猫，真想揍他们。抑住怒火，试图解救，最终协议送我一只，好吧，总比一只没有强。可是，鸟窝已摧毁，小鸟太嫩弱，放在哪里必死无疑，遂决定自己来养。考虑到父母必定反对，只能偷偷摸摸地与父母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养它。

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因为它长的丑，我甚至不敢碰触它，但我知道它会长成小鸟的样子，所有的小鸟都不会太丑，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是只漂亮的小鸟。它浑身粉色透明，薄薄的一层皮肤覆盖所有身躯，骨骼清晰可见；两只眼睛全封闭、黑黑的、鼓鼓的紧连在一起，像两只大灯笼顶在小脑袋上；嫩黄色的喙像个等腰三角形，张开时又显得突兀地大，感觉可以吃掉我的小拇指；肚子也特别大，圆圆的、鼓出来的，很不协调的样子，很有失重感，能清晰地看见它的肠子团团绕在一起。就是这么一只小小的、丑丑的、嫩嫩的小生命在我手心里微弱的呼吸，它不知道自己的家已被一群可恶的小孩摧毁，它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一切任由我处置，相比它那两个兄弟它相对幸运些，虽然最终命运难逃一死，但它毕竟经历过更多。回到家，赶紧给它做了一个柔软舒适的小窝，并把它安置在我睡觉的二楼，也便于躲避父母的察觉。一切准备妥当后，必需给它吃的，没养过小鸟的人不知道，原来它的食量惊人，它总是不停的要吃，像是无底洞永远也喂不饱，所以我每天得多次下地找虫子。

小鸟要吃虫，而我天生怕虫，连看都不敢看的那种怕，为了小鸟我鼓足勇气、克服恐惧，找来长长的镊子和一只“雅霜”空瓶（这个瓶子不透明），跑到菜地找虫子。有一种卷心菜上面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青虫，我又高兴、又害怕，很多次吓得丢掉手里所有工具跑开，又硬着头皮重来。装满一瓶子的虫子回来喂小鸟，更加令我为难，因为我需要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它，一只手用镊子拈虫子喂它，一不小心虫子就会碰到我的手，有几次差点吓得摔死了我的小鸟。就这样每天重复着害怕、重复着克服害怕。

不知不觉小鸟慢慢长大，它的身体翻天覆地地变化。先是眼睛缩小、拉开距离，从中间开出细窄小缝，渐渐长成圆溜溜、黑漆漆的灵动双眼；喙的嫩黄逐渐消退、大肚子也在逐渐消退；翅尖和尾尖上先长出大的羽毛管，再慢慢长出绒羽毛直至全身都是。很庆幸，我的小鸟长成后原来是那么美丽，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它的体型与麻雀差不多大，但更纤细些；它的羽毛颜色是白色、绿色、灰色、黑色油亮的；它的叫声也比麻雀的好听，脆灵灵的。总之，它是我最爱的模样，没有更爱！

小鸟长大的过程中，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有趣难忘的事情。因为一直不下地的我，每天趁父母外出干活，便偷偷跟随其后来到菜地捉虫，村里有人偶尔问起父亲，我每天跟着他们去干什么？父亲不明就里，回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出去玩搪塞过去；我们在楼下吃饭，它在楼上偶尔会叽叽喳喳呼唤我，父母会问怎么感觉家里有鸟叫声，我说你们听错了，在外面叫呢；菜地的虫子已被我捉光，再也找不到虫子，我急的团团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试图用米饭、嚼碎的花生喂它，它也不挑食，可是吃完后无法排便，让我心疼的难受，后来也是看见小孩捕捉龙虾，才用切碎的龙虾肉来喂它，总算可以维续下去。这里说明一下，为什么鸟窝里非常干净，没有污物，原来小鸟天生在获得第一口食物后，才会调整身体将尾巴伸出窝外排便，这是我养过小鸟后才知道的。另外，我每次喂养它会故意吹着口哨登登登地上楼（基于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是训练它对我的认识。听说小鸟的世界里，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任何动物它都视为父母，所以在它的世界里我就是它的亲人，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虽然后来我结束了它，那是我最痛心疾首的事，到如今想来仍不能原谅自己。小鸟天生会飞，我虽是它的养母，但我不会教它飞的本领，在它羽毛长齐后，它居然试着飞了起来。它会飞了，我们之间有了更多的游戏，它会盘旋在屋顶、会停留在窗口，我每次打开房门它总是飞到我的头上或肩上，大多是肩上。你们无法体会一只亲手养大的小鸟，站在我的肩上，侧着脑袋，乌溜溜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叽叽喳喳地像是对我说话，像是叫着妈妈，那种感觉无比幸福、无比喜悦。众所周知，纸包不住火，父母终于还是知道了真相，命令我放了它，可是那时候放了它也相当于杀了它。我跟父母谈判，如果他们看见后也觉得可爱，就允许我继续养它，反之再说吧（缓兵之计），后来它的灵巧打动了父母还有奶奶，他们居然也十分喜爱，我开心的像个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养它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了。

是不是所有开心的事总是消失的更快？在我的小鸟可以正常出现在世界上时，我也试图锻炼它适应外面的环境，终有一天我要放飞它回归大自然的。因为不舍，总是放了又收回。看见它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再飞的更高些、更远些，害怕失去它又用口哨声唤回它。那天夜里，我永远忘不了，它在我的重压下永远的离开了我、离开了它尚未了解的世界。因为我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那天有一个女孩来找我玩而耽误了午睡，又因为下雨，温度骤降，晚上我怕小鸟冻着就将它放入我的被窝（初春还寒，其实之前我也经常带它入睡），悲剧就这样永远无法挽回的发生了，我将心爱的小鸟压死了。半夜醒来，第一反应找我的小鸟，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肠子都挤出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悲痛不已、恨死自己，捧起小鸟希望有一种超能力使它起死回生，就像电影里放的，我要追到阴间夺回它的灵魂。止不住地伤心到天亮，哭到无力而睡，梦中小鸟活了过来，再醒来、再悲伤。以后的每天上楼都泪流满面，小鸟可爱的身影对着我叫喳喳的画面在脑海里演过一遍又一遍，持续很久很久我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那是我有生以来体会到的一种生离死别的哀痛。后来，将小鸟埋入地下，从此回忆不断，哀伤常常涌入心头。

如今，时隔近二十年，所有记忆仍然清晰可见。就像初恋，我将所有最真挚的感情全部注入，又亲手错杀。往事已往，终不能回也不能变，希望它在下个轮回里不再受伤。

——仅以此篇纪念我爱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