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没有灯光

1.

冬至那天一早，风就起得很大。

祖父遗忘在晾衣杆上的那件手织毛衣正被风玩弄。一会儿“吱溜”一声滑向左边，一会儿“吱溜”一声滑向右边。

我试图收起这件衣服，可我人太矮，够不着，又不会用撑衣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继续被寒风玩弄。

我抬头看冬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蓝天白云，没有云雀飞过。

“妈妈是不会回了。”

“看来你妈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祖母一边给献鸡拔毛，一边说。

我弯腰去看一个蚂蚁洞，有一群蚂蚁正在往洞里搬东西，几只爬到了我的脚背，我用力地把它们捻碎。

2.

下午的时候，风还不见停。

爷爷从集市抄完麻将回来了。随手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

我跑过去，打开，里面用白塑料袋装着白嫩的豆腐，豆腐水洇了出来。

“我还以为什么......”我跑开去，看蚂蚁搬巢。

爷爷收起那件手织毛衣，长长的晾衣杆上空空荡荡。

风只剩那黑黑的电线可以玩弄。它把电线甩起来，“咣咣”地响。

“风真大。”祖母点燃灶糖的柴火。

3.

4点多的时候，天就黑了下来。

从县城发出的末班车应该已经过了集镇。

祖父把几只傻笨的鸭和柔弱的鸡往窝子里赶。

柴火噼噼啪啪地响，松枝的清香透过窗子飘出来。

风里于是弥漫了这种香味。

后来，献鸡的浓香也传了出来。

风就更高兴了，“咣咣”地把电线晃得更起劲。

4.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祖母端出了烧好的献鸡。

鸡挺大，有两盆。

邻居家的狗忽然疯了似的叫了起来。

我跑出门外，路上似乎有脚步声。

疯了一般冲到小路上。

漆黑中，母亲的微笑闪亮。

“阿妈……”

狗叫得更疯了。

5.

我把母亲的旅行包放好。

我把母亲干了许久的毛巾润好给她擦汗。

我把母亲拉到桌旁，按到四方凳上。

两盘献鸡红红润润。

大白菜却又白又亮。

“冬至吃鸡，冬至吃鸡。”

祖父把鸡腿夹给我。我夹给母亲。

“啪。”

灯黑了。

“我去看看。”祖父摸到电筒，走出门外。

“我去拿盏蜡烛。”祖母走向里屋。

我摸黑啃着鸡肉，吧咂吧咂。

妈妈看着我笑，如冬日暖阳，我感受到了。

祖母点亮蜡烛，烛油混着鸡香。

有风偷跑进来，烛火隐隐绰绰。

那夜没有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