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望曹门》孙维庭
作《小记石桥口》一文时,言及曹门,因天晚不便,未敢造访,实际上这只是为行文简便而不愿闲扯的托词而己。我这个年龄,兜里又没啥银两,去一个稍嫌冷落的地方转转,没什么敢不敢的。不过那天没去也是真的。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心里屡屡生出想去曹门看看的念头。
某天的傍晚,趁着天色尚明,朝着曹门方向独个踽踽前行。一如先前判断的那样,石桥口一带虽来落向,但总算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商业支撑着门面,如果再往东走几百米,快到曹门时,马路两边顿现萧条的景象。许多商铺的卷帘门关着,门上贴着纸条:本店转让,联系人手机号码某某某。字写得像螃蟹爬行似的,看来书写者的学历是初级的,高也不会超过中学。有一家小饭店引起我的注意,店家门前,用砖头垒起炉灶,灶台上三只脚,稳稳地支着一口大铁锅,锅里袅袅冒着热气,透过灶头的洞口,可见灶膛里微微有小火,忽隐忽现,忽阴忽明。我好奇地走向前来,掀起掩盖在上面的纱布,哇塞!铁锅里竟然全是卤制的猪头肉、猪蹄子、猪肝等物。卤肉上面撤满了大茴、花菽。猪肉的香味和香料的香味掺和在一起,不断地向四处弥散,闻此浓香味道,顿觉嘴谗。其实我是吃过饭的,饱食过后还是觉得香,说明这只锅里的卤肉炖的到位。老板胖胖的,前额硕大,腮帮子肥肉下垂,一脸的油亮气,长相极其富态,与他所从事的工作颇为相符。他大概以为我要购买,热情地为我介绍。介绍声里的吆喝味道很浓。我搭讪几句,便离开了那口大铁锅。走了几步,再回首看店的门头,店招拟印着“百年老店”几个字,并且说几代人传承,专做卤味。对招牌用语,我是相信的,因为锅里的卤肉,已经以自身的香味征服了我。至于说该店有百年历史,这个我也信,占着曹门的好市口,老店能够生存百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问题出在这儿,晃悠悠的百多年过去了,老店仍沿用老法卤制猪内而不思考去做任何改良,这是为啥呢?我不知他家几辈人在刻意地坚守着什么,或者根本就是沿袭一种由来已久的慵懒。如果不想作什么改变,那么前途又在哪里?社会发展至今,变革和求新已呈常态化,卤肉店也应与时俱进。比如把门店装修一下,配置些简易的桌椅,干净就行。比如把厨具换成铮亮的白锈钢材质,让顾客透过玻璃能窥见敞亮卫生的一面。再比如把卤味的烹饪工艺用图片加文字贴在店堂墙面宣传一下等。我相信这种变革肯定要比什么也不干,只吹嘘本店有百年历史要好得多。
继续沿着曹门大街往东走,不久便在大街两边看到已经一截两段的古城墙。城墙为青砖垒起,有几人之高,城墙上面长满了荒芜的野草。暮色里,秋风萧瑟,草茎不停地随着风向而作颤抖。马路边悄无声息地竖立着一块方型的石碑,上面几行模糊的文字,记载着开封曹门的今往昔来。曹门建于唐朝,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当时城东有两座城门,其中之一,因直通山东曹州府(今山东曹县),所以唤作曹门。古城门拓宽后变成大街,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屡见不鲜的事情,连北京的古建筑都未能幸免,开封乃地方小市,想保护古建筑又谈何容易?曹门的城门虽然已不存在,但凭吊古意,可以通过眼前景物,跃升至对旧事物的想象,如果古事在想象中复原的话,依旧是有些味道的。以前这儿有一个穹状圆型的城洞,设有城门,门是用两扇极厚极厚的木板铆钉在一起的。平时由兵士们负责把守,日里开,夜里关,遇有危事,则只关不开。护城河上面还有吊桥,吊桥又高又长,收起与放下,和城门开与关的规则合二为一。以前护城河里有水,冬天结冰,夏季遇大水时,还会漫涎到城墙脚下。蓦地想起一件事,这山东曹县不是黎明兄的家乡吗!倘若黎明兄在侧,相信他比我更兴奋,继而又想及,我的老家滕县在曹县的东面,若从开封至滕县,那时肯定也是从曹门出发的。几百年以前的某一月某一日,我的先人没准也曾经从这曹门的城下经过呢……开封的历史遗迹,只要轻轻地挪几步路,不经意间就会走到一个有故事的地方,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尘封已久的历史里。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曹门大街两侧的古城墙也变成黑沉沉的块影。各类车辆,飞驶在曹门大街上,扬起的尘土钻进鼻孔里,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连着感古伤怀,忍不住的打个喷嚏!声音大了点,连路边的残砖碎石,好像也微微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