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法自然

古代研究道术的社会群体包括：宫廷秘府里的炼丹师、五岳九岱雾峦之巅隐居石室的方士、擅长天机谶言与传授天命喜怒的巫师、精通星象历法和农时推算的天文学家、对榫卯技艺充满奇思妙想的建筑师及八面玲珑懂得精湛机杼工艺的匠艺家、将圆周率推算至微小误差的数算士、望闻问切精通人体经脉学的医生……道术最绚烂的先秦时期点亮了古典文明星空的科学火炬。身穿直裙汉服、崇尚简约清静生活的道术家，从生活细节和身边能观察到的物质世界的气象流动及质态演变节律里感悟自然万物的运作机制；道术家们还创建并且拓展了伏羲-河图洛书和八卦象数模型的物质的与人文的机制内涵。由朴素的观测实践论、抽象意义的物象寓义转换模型为基础的道术，是早期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鼻祖。冶金师和炼丹士们还在幽兰山谷里开凿工作室，创设起一些塞满赭色陶皿、五色矿石、石膏矾垩、珠状铅汞（水银）、奇巧铸造模具、风箱高炉的石质实验室；这些供奉着伏羲八卦图与道德神像的密室，是诞生绝世冶金术和自然科学的摇篮。术，即专业与科学之意；经，即理论与学术著作。现代科学需要的实验印证、自然演化逻辑、数学模型等要素；在先秦时期已经具备。道术家们对自然科学的推导与探究，是将天干地支的八卦系统及社会意义的卜谶寓理结合起来；呈现着体系化、数字模型的、天人合一的发展方向；注重对自然机制的寓义探究、自然顺应与异质整合，这是上古时期中国文明特有的复合型思辨方法。

自然。俗语：自生成的。是指人类感官所能辨识的客观存在及其时空范畴；核心内涵是强调自然万物的不受人的意志和精神价值所主导的既定属性，和自然时空的本体特征及其天然运作机制。譬如，土壤对草坪的毓化功能，不是人为赋予的，也不是环境强加的；而是它自身特有的属性。铁、黄金这类金属物质，其诞生和自然属性，既非人工的也非凭空获得；而是铁原子的既定的天然属性决定的。由物质衍化史和物质本体所主导的自然属性，即是自然。简言之，物质本体能够具备简单的思想，并且藉此奠定自我特性；这种既定的、天然的特征，正是道原质的衍化机制所缔造的；由太初物质繁复衍化而来的后世质态，既受外界环境的机制诱导而变化；又因内在机制的平衡度而保持着稳定。这也决定了不同的物质能够保持它们各自的独特气质与功能。因此，道家思想最早承认客体的简单思想性、既定特质、辩证的合乎意义的自然性。倘若哲学家们不承认客体世界的自然性，并且强制质疑或附加非自然逻辑的宿主，即可能偏离或忽视物质世界的本来质态而削弱认知的有效性。譬如，隐形歼敌机金属表面涂抹的一层特殊的能够反射或吸收雷达波的材料；这种材料的用途是依据它的自然属性而设定的。航空工程师们不可能强制使用桑皮纸或宣纸取代它。普通纸质是不具备淡化雷达波段的同等自然属性的。现代科学的理论基础，即是尊重而且承认物质的独特自然属性。不同物质通常具有各自的自然属性；这样的差异化，类似钢琴键高低清钝的韵律音符共同造就了物质衍化史的缤纷多样、百花齐放的进程。自然，是动态的自然；又是客观真实的自然。但它不是严格的学术概念。人类感官认知对自然事物的解析能力，是受生理体验和感知参照物的局限的；是浅层思维模式。比如，古人观测太阳的体积大小，是以视觉印象包裹的月亮、星辰为参照；难以准确测算它的客观尺度。孩子们仰望祖屋正堂的先辈挂像，觉得画中祖先仪表魁梧伟岸；当他们成年后重新审视祖先，则更多饱含亲情、缅怀与尊敬和思考。人们评判客体事物，是参照内心认知逻辑和视野张力。因此，一千人理解的自然，绘制一千种面目；但客体的真理的自然，它从未自我诠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