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节选）
重庆蒋介石官邸内日
蒋介石剥好一个煮鸡蛋，递给李培基:“培基。”
李培基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歉然地：“委员长，培基……”
“委员长。”蒋介石的机要秘书走进来向蒋介石报告战况，抬眼看见李培基，遂打招呼，“噢，李主席。”
李培基谦和地抬手示意秘书先讲。
秘书看着文件念道:“缅甸方面，罗卓英来电，昨日我军在曼德勒以西损失惨重，日军用了瓦斯，我军死伤八百多人；另外已告罗，委员长今天抵达。昨日夜里日军突袭了仁安羌，英军一个师加一战车营七千多人被困，凌晨蒙哥马利元帅打来电报，请求我军从曼德勒分兵支援仁安羌。罗斯福总统的私人秘书居里已到重庆，请求委员长接见，已告诉他委员长要去曼德勒。南京方面，周佛海派来密使，有意脱离汪逆，在其寓所建立秘密电台，昨日戴笠局长已与密使见面，请求如何处置。印度方面，甘地昨天绝食成功，印度教派和伊斯兰教派的领导人都发表声明，答应停止流血冲突而握手言和。”
蒋介石突然问了一句:“他饿了几天啦？”
秘书:“七天。”
蒋介石不动声色。
秘书:“希特勒昨天会见了墨索里尼，说再有三天，德国军队将攻占斯大林格勒，但据我驻俄使馆报告，斯大林格勒战事的态势并不明朗。”
蒋介石:“通知英国大使，在我访问印度时，希望见到甘地。”
秘书用钢笔记下，翻过一页接着念道:“豫北会战，蒋鼎文将军昨天打来电报，我军大部已渡过黄河抵达指定位置，但迟迟不见日军行动。”
蒋介石:“通知蒋鼎文，看准时机，也可先发制人。”
侍从走进:“委员长，去曼德勒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蒋介石点点头站起身来，侍从立刻上前将黄呢子大衣帮蒋介石披好。
“噢。”蒋介石对李培基说，“培基呀，没有吃好吧？”
李培基笑着一点头:“吃好了，吃好了。”
蒋介石走到李培基面前:“这次到重庆，有事儿吗？”
李培基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
蒋介石:“听说河南遭了旱灾，严重吗？”
李培基笑笑地:“本省能够克服，能够克服。”
蒋介石握住李培基的手:“培基呀，河南的担子很重，所以当初我派你去。”
李培基点了个头。
蒋介石扭头对秘书说:“告诉陈主任，培基很累，代我好好儿照顾他。”说完转身即去。
秘书、侍从相继与李培基点头告别，都跟着蒋介石走向室外。
李培基的笑容转眼间化作一副愁眉苦脸。
重庆蒋介石官邸内日
陈布雷：“委员长要去机场送威尔基先生，你只有十五分钟。你听得懂中文吧？”
白修德：“Yes.（我懂，我懂）”
陈布雷：“那我就不用给你翻译了。”
白修德：“But I am going to have to speak English okay?（但是我需要说英文）”
陈布雷：“Okay.（好的）”转身领着白修德走到蒋介石的办公室门前，推门而入，“委员长，白修德先生。”回头指着白修德介绍道。
蒋介石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朝白修德走过来：“白修德先生，我听说过你。”伸手过来。
白修德与蒋介石握手：“Nice to see you.（很高兴见到您）”
陈布雷关起门来。
蒋介石与白修德分主宾落座，陈布雷陪坐一旁。
白修德：“Honorable Generalissimo,Itgrieves me to report to you that thirty million people in Henan don't have enough food to eat...(尊敬的委员长，我很沉痛地向您报告，河南三千万人，遇到了吃的问题，逃荒的灾民正在一天天饿死）”
陈布雷转向蒋介石：“他向您汇报河南情况，说很多人饿死。”
白修德：“一些官员向我解释，那里正在发生战争，但是我身临其境，日本人并没有向河南发动进攻。”
陈布雷：“他说政府可能对当地的情况不了解，很多官员都说是因为战争，但是日本人在河南并没有发动战役。”
蒋介石：“灾情是有的，但是没有这么严重。”
白修德失望地：“委员长，我不想冒犯您，但我听说灾区发生过人吃人的情况。”
陈布雷：“他听说有人吃人的现象。”
蒋介石：“呵呵呵，这在中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白修德：“我看到了狗吃人。”
蒋介石一怔。
白修德：“我亲眼看到了。”从身边拿起文件袋。
陈布雷：“他亲眼看见。”
白修德：“我亲眼看到了，您看。”从文件袋里取出几张照片放在蒋介石面前的桌子上。
蒋介石拿起照片一看：几只野狗在撕咬一具尸体的画面。蒋介石佯作震惊地：“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如果要知道河南灾情这么严重，我们政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白修德整理一下西服，心里顿觉轻松。
……
陈布雷站在官邸大门外向远去的白修德挥手，继而走进官邸，忽闻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不觉暗暗心惊，料定是愤怒中的蒋介石摔碎了玻璃杯。陈布雷走到蒋介石地办公室门前，推门而入。
蒋介石背身站着，背搭着双臂。
机要秘书站在不远处，低头沉默着。
陈布雷：“这些美国人就爱自以为是，四处添乱。”
蒋介石转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几张照片抖着：“如果这几张照片发出去，我这个委员长，就是置民众于水火而不顾的独夫民贼。”在靠背椅上坐下来叹息着。
室外拉起防空警报。
机要秘书一怔。
陈布雷看向室外。
重庆蒋介石官邸外日
蒋介石：“培基呀，当初我是看你忠厚，才派你去河南，现在看来，是害了你。”
李培基：“是培基辜负了委员长的信任。”
蒋介石：“日本人进攻河南的手段这么毒辣，给灾民发粮食，是我没有想到的。听说，有些灾民，吃了日本人的粮食，在帮日本人打仗，是真的吗？”
李培基：“这绝对是谣传，是挑拨。广大的民众，还是和政府站在一边的，助纣为虐者，是汪精卫之流。”
蒋介石突然沉声道：“培基，河南，到底死了多少人？”
李培基：“政府统计，一千零六十二人。”
蒋介石转过身来：“实际呢？”
李培基嗫嚅道：“呃……大约，三百万人。”
蒋介石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