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门前的小二仓（21）

      不过，虽然在潮墩上落了脚，还是有很多人没能活下来。

      分散落脚在各个潮墩上的人家，天气睛朗、潮水落下时，下海采拾小取，相隔不远的人家还能走动招呼，搭伴下海，相互有个照应；一到大潮上涨，潮墩则成为水中一个个孤岛，人们困居土墩之上，四周汪洋一片，寸步难离。特别是秋冬连续阴雨天气，困居潮墩，茅草浸泡在水中，滩涂多日没在水下，一家老小躲在四面通透、风雨飘摇的草棚中，断炊断顿，瑟瑟发抖，蹙额锁眉，坐以待毙。

      孩子抵抗力差，经不起连日饥寒摧折，往往夭折先亡。上了年纪的老人，寒气侵身，痼疾复发，无医无药，好多人熬不过冬天。

      滩涂上的采拾也是凶险暗藏，生死莫测。

      小二仓一带海滩上＂斑子＂，就是东海、黄海沿岸都有的河䐁，江南人不识，也常有人捡拾充饥。这东西剧毒无比，误食之后，半夜毒发，全家人口舌麻木，撕心呕吐，举身无力，呼救无门，第二天往往全家死绝，凄惨绝伦。

      当地祖祖辈总结出的一句话，＂面朝东边不算人，步步都是鬼门关＂，至今仍人们口头流传。海滩捡拾落潮搁浅的鱼虾，经常遇上没有规律可循、防不胜防的恶潮、怪潮，在人们猝不及防时，突然扑向滩头。当人们低头只顾捡拾贝类鱼虾时，猛然抬头，发现头上已经乌云盖顶，四周狂风呼啸，人们扔下手中的网袋，慌不择路，大步狂奔， 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大大小小的港子，迅速被疾速上涨的怪潮灌满，归路己断。这时天昏地暗，不见日光，潮流洄漩兜转，好些人竟迷失方向，背着已经看不到的潮墩，向海中狂奔，直到苦涩的咸水齐胸灭顶。

      没有跑错方向的，潮头下的大港深不可测，一脚下去，不知深浅，往往一个大浪打来，几口海水一呛，人便没了知觉。

      家里，潮墩上女人孩子还在倚门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