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一声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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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林回来了……”

回老家，最温暖的莫过于长辈们唤着乳名亲切地打着招呼。

这，与年龄无关。不管多大年纪，不管身处多高的地位，不管在外面如何威风，只要回到村里，在他们眼里，你依旧是那个从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喊着乳名的小毛孩子。

腊月里回家参加侄子的婚礼，还没进屋，正在忙里忙外的哥哥嫂嫂们见着了高兴地招呼着：“林来了，天气预报说有雪，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快屋里坐。”

“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回来啊！”我笑着应和着。

“吃饭没，林?”二嫂关切地问着。

“没呢。”

“正好，给你下饺子，可香了！”

一顿热乎乎的饺子下肚，啊……真舒服，还是回家好！三爷乐呵呵地瞅着我：“饱了没，林？不够再找你嫂子下碗……”

“呃……撑着了……”我打了个嗝，拍着肚子。

长年漂泊在外，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场面，这喜庆的日子是全家族最热闹的时刻，每个人都是喜悦的。男人们忙着鞭炮、锣鼓、策划着明早接新娘子的队伍，女人们在厨房忙着做菜包饺子，而家族里的长辈们则坐在厅堂里喝茶聊天，望着满院子满屋子的小辈们，他们的眼神充满着希望，心里洋溢着欢乐。是啊，愿这昌盛了五个多世纪的家族继续繁衍昌盛下去！我提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中，借此机会正好抓拍着每一个人，“林，来给我们几个拍张。”大爷家的三哥挥舞着鼓槌招呼着我。

“林，给我们拍得好点儿啊！”

“放心吧，可帅了！”

晚上回家将相机里的照片存到电脑，放大每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才发现：老了，真得都老了！印象中的哥哥嫂嫂们还停留在年轻时的样子，可照片中岁月已是爬满了他们每个人的脸庞，心底里免不了一声叹息。

每次回家探亲，三爷家的哥哥总来串门儿：“林回来了……”

“嗯嗯……”

“我看见车停在门口，就寻思你来了。”哥哥背着手溜溜达达来到屋里。

赶紧让坐，沏茶递烟。

“生意如何？”

“嗨……马马虎虎。”

“那就好，把俺四婶子伺候好就行！”

“我们现在所有的花销都是他供着。”娘在旁边附和着。

晚上，吃过晚饭，三娘来了，天井里的狗汪汪地叫着，三娘还没进门，就大声说着：“来看看俺的林……”

急忙起身开门迎接问好，寒暄一阵儿，坐在一旁听三娘和母亲拉家常。

出门走到街上，大娘大爷街坊邻居都热情地喊着乳名：“林，在家多待几天吧。”哪怕遇上儿时的伙伴，同样喊着乳名，这是最亲切的问候，没有之一。二娘坐个马扎在路边：“哪天回来的，林？和和呢？”

“这次是我自己回来的……”我回着。

“就得多回家看看你娘。”

“是的呢，有空就回。”

“……”

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儿的每一个人每一粒尘土就像个拼图，拼接着我每一个影像每一寸记忆。我常想，倘若有一天，回到老家再也听不到有人喊你的乳名，再也没有人记得你的乳名，那意味着你的童年你的过去的时光就真的堙灭了，这是很让人悲伤的一件事。虽然这一切早晚都会到来，但心里还是祈祷着：“时光啊，请慢些，请慢些……”因着自己童年的那些美好时光都是由他们拼合而成，岁月每夺走一个人，自己的童年时光拼图便会消失一部分，慢慢地直至完全消失……

心底里突然有一个想法，用相机记录下来，用视频拍下来，用画笔画下来，这是封存时光的最好方式，这是对自己最好的馈赠！看到他们，时光便映照过来，童年在脑海里闪着光亮！

下午，手机突然响起，是娘打来的：“林，清明节能回来么？”

“疫情这个样子，怕是回不去了……”

“我猜也是，本想着你们回来，你爷去给你剜苦菜……不回来也好，那就等等吧。”

“嗯嗯，估计五一就好了，那时候再回家。”

“好好，挂了吧。”

“嗯嗯，注意身体！”

唉……想家了，想娘了，想他们喊一声：“林回来了！”

你，有多久没人唤你的乳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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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4.2.青岛

给母亲的画像，彪爷画 给大娘的画像，彪爷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