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诞日记事

四月底得许振星寄来羽戈《激进之踵》《新民说》校注本和姚无咎文言小说集《荥阳僧》。未几眼病，数度奔窜于润州上海间。其中苦楚，一言难尽。所谓医者仁心，不过世之所待，抑医者自夸。予所遭遇，则是种种轻率无视。徒使人增慨。殆世风败坏，无逾今者。

虽病目不能视，犹情不自禁偷窥一二。姚无咎《荥阳僧》先读两篇，一如读《太平广记》《聊斋志异》。故事蹊跷，因果轮回，鬼火狐媚，缱绻纠纷，但使人应接不暇。目前尚不得要领，不敢妄说。

羽戈《激进之踵》断续读完，大是受益。知人论世，因人著史，此于正史、官史之就事言事，与历史真实貌合神离，不啻为治史方法之匡正。览《激进之踵》，百二十年前戊戌诸公，凛凛然恒如有生气。何者？殆作者笔下，从里到外，由表及里，如乔伊斯著《尤利西斯》，为吾人展现一立体的由人物和事件所构筑的史实，人物鲜活丰满，不高其徳，不阴其私，不多其长，不饰其短。其于戊戌诸君子及慈禧、袁世凯、张之洞、翁同龢之是非曲直、褒奖贬抑，见人见事，见因见果，见心见性，见里见外，见直见曲，见圆见方，评价中肯诚实，甚惬老怀。

呜呼，尝闻人言史，谓《汉书》以下无史。非无史也，史无真也。今读羽戈《激进之踵》，当不复作无史论矣。

羽戈，姚无咎，许振星，悉与我同门受业。真后学而先进者也！老朽昏聩，瞎子摸象，欲友而师焉，犹恐诸君之未允也。

癸卯年四月初八佛诞日，食青精饭毕，神思倦怠，聊书数语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