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风流”
“风流”一词,听起来似乎不是一个什么好词汇,但翻开词典,却发现它至少有四种解释:
1.有功绩而又有文采的;英俊杰出的。如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2.指有才学而不拘礼法。如风流才子;风流倜傥。
3.指跟男女间情爱有关的。如风流案件;风流韵事。
4.轻浮放荡。如风流男人,风流女人。
我们之所以认为它不是一个好词语,多是因为第四种解释。
但这些都说不上是真正的风流,真正的风流应是“有情而无累”。
阮籍的邻居王安丰有一个美貌的妻子,阮籍非常欣赏她。他们常在一起喝酒,有一次阮籍喝醉了,便卧在这妇人的身旁睡下了。王安丰十分惊异,就守在旁边一直观察,最终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阮籍见到一个美貌的妇人,并不像儒家弟子那样非礼勿视,也不像佛教徒那样看破红尘,他对这个妇人跟普通人一样,也是欣赏,抑或说就是非常的喜欢。但他的区别在于,他仅仅是因喜欢而喜欢,而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思考、去行动。这就是所谓的“圣人有情,而不为其所累”。
佛认为人的七情六欲,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必须根除,儒认为这个世界是拿来历练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唯独阮籍等人不排斥,不夸大,不把其妖魔化,既可投身其中,又可随时扭头就走。能在这世上活得如此洒脱,又有什么样的“风流”赶得上它呢?
阮籍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竹林七贤”之一,他们的思想观念被称之为“玄学”。《道德经》曾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从这个角度来看,玄学就是道家的发展,道家就是玄学的祖宗,二者同出一脉。
春秋战国时期,道儒两家曾有数次交锋,而儒家常常为道家所嘲笑。儒家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贡献于社会,这在道家看来,就是一种小道。道家常常嘲笑儒家眼中只看得见社会人生,却看不见在社会人生之上,还有一个更高远的东西——宇宙!
一个人,如果他活在这个世上,什么也不考虑,完全按照本能去生活,那么他就处在一种自然的境界,他生活的动力是大自然赋予的。动物就以这样的形式来生活,少数人也会按照这样的方式来生活。
如果这个人开始考虑自己的吃穿用度,结婚生子之类的问题,那么他就上升了一个层次,到达了功利的境界。绝大多数人处在这个境界。他们趋利避害,一切以自我利益为重。
但如果有人,他发现这个世界不仅有个人的存在,还有更高的社会人生,他就进入了更高的道德境界。孔繁森、焦裕禄等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放弃了个人的私利,把自己完全献身于社会的建设之中。而整个儒家,在道家看来,也正在于在这个境界作努力。
达到道德境界的人,不是说完全没有私利,毋宁说是升华了这种私利。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私利带来的愉悦感是短暂而飘忽不定的,而道德追求带来的愉悦却是巨大而深沉的。对个人私利放弃得越多的人就越能接近这个境界。
最后,还有极少部分人发现,在社会之上,还有一个更广阔无垠的宇宙,或者叫做天地。这部分人试图与天地合一,如果成功,他们将达到最终一个境界,天地境界。道家正是这部分试图与天地合一的人。
从整个宇宙的视角来看我们自身与这个社会,我们会发现我们是极其渺小的,这是其一;其二,在宇宙的大背景下,人生中的一切成王败寇、悲欢离合,都将显得毫无意义,或者说,一切都再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在道德境界的时候我们放下了个人私利,到了天地境界以后,我们还放下了偷生,放下了执着,放下了事物的意义,我们放下了一切能放下的东西,包括“放下”这件事本身。
那如果一切都被放下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就只有这具肉体所携带的“情”。这个情指的是活着最基本的那种冲动,那种生命力。又因为我们已经堪破一切,不受任何事物所连累,所以即便是有情,我们也只是顺应之,而不会被其所累。这便是“圣人有情而无累”的缘由。
能达到天地境界的人才是真正的“风流”之士,当然,这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古往今来多少人,不要说达到天地境界,就算是道德境界,也极少有人能够突破。
所以我们都并不“风流”,即便是那些看似“风流”之人,比如什么吴某凡,李某迪,王某宏等人,已为他们半吊子的“风流”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