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弑神
古老祭坛静默地矗立在昏暗之中，黑色巨石垒砌的庞大结构仿佛一头蛰伏的史前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似乎都对此地抱有敬畏，流转变得迟缓而沉重。洛惊鸿那句失声的惊呼“万族血祭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余音在空旷的祭坛底部回荡，更添几分诡谲与可怖。
苏玄夜胸膛的时痕与手中的空暝轮仍在持续地轻微嗡鸣，仿佛与这片古老之地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那嗡鸣并非躁动，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带着悲怆与肃穆的回应。逆时左瞳不受控制地望向祭坛上方那片最为深邃的黑暗，视野中，那些模糊的万族虚影与古老神魔的低语愈发清晰，却又如同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毛玻璃，看不真切，听不分明。
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驱使着他向前迈步。脚步落在积满岁月尘埃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兄！小心！”洛惊鸿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不安，急忙跟上，天命笔已然握在手中，洒下清辉将两人笼罩，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地方邪门得很！万族血祭坛…据说沾染了无数上古强者的怨念和诅咒，绝不是善地！”
苏玄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警告，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祭坛深处某种无形的召唤所吸引。越往里走，两侧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壁画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看到壁画上描绘着宏大的场面：无数形态各异、显然来自不同种族的强大存在，匍匐在地，向着祭坛顶端献祭着什么；看到日月星辰环绕祭坛旋转，仿佛它以宇宙为中心；也看到壁画的后半部分变得混乱而血腥，祭坛崩裂，星辰陨落，那些强大的存在在互相厮杀，或者…在与某种无形无质、却更加恐怖的东西抗争！
一股悲壮、苍凉、不甘的浩大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苏玄夜的心神。绝情咒印再次传来冰寒刺痛，试图冻结这股外来的情绪感染，但那意念太过磅礴，竟强行穿透了诅咒的封锁，让他心脏阵阵抽紧。
终于，他们来到了祭坛的最中心。
这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圆形区域，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无尽的黑暗。中心处，并非预想中的祭祀主位，而是矗立着十二块残缺不全、颜色各异的古老石碑！
这些石碑材质不明，似石非石，似玉非玉，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但它们依旧顽强地屹立着，每一块石碑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敬畏的微弱气息——有的炽热如阳，有的深邃如海，有的凌厉如剑，有的厚重如山…
而在十二块石碑环绕的中心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符文。这个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周围的空间产生细微的涟漪，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的、运转中的宇宙法则具现！
苏玄夜的目光瞬间被那十二块石碑吸引。逆时左瞳传来灼热的刺痛，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他看到，在无比久远的过去，十二道顶天立地、神威浩瀚的身影，曾并肩站在这祭坛之上，他们的力量灌注于石碑之中，镇压着祭坛中心的那个巨大符文！那时，符文稳定，散发出维系天地平衡的磅礴伟力。
但下一刻，画面破碎！他看到无尽的黑暗从符文深处涌出，吞噬一切！他看到背叛与厮杀！看到其中几道身影变得猩红而疯狂，将屠刀挥向曾经的战友！看到石碑崩裂，看到英雄喋血，看到那巨大的符文被染上污秽的色彩，逐渐扭曲、失控…
最终，所有画面归于沉寂，只剩下这十二块残缺的石碑，如同墓碑般，寂然矗立，镇压着中心那已然变异、却依旧拥有毁天灭地之威的恐怖符文。
“这是…上古神帝的气息？！”洛惊鸿骇然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十二块石碑，“传说竟然是真的…上古时期，曾有十二位执掌不同本源法则的神帝，共同维持天地秩序…他们…他们的力量印记，竟然会留在这座禁忌祭坛上？！”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中心那个缓缓旋转的立体符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地源核’的投影？！不对…它的气息…充满了混乱与…死寂…”
就在洛惊鸿惊疑不定之时，异变陡生！
苏玄夜胸膛的时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那暗紫色的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剧烈扭曲，甚至隐隐浮现出十二个极其模糊、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怨愤的细小符号！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空暝轮自主悬浮而起，轮心那点紫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道道虚幻的时光涟漪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与那十二块石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十二块沉寂万古的石碑，在这一刻同时轻微震颤起来！表面那些裂纹中，迸发出微弱却纯粹的光芒！
嗖！嗖！嗖！
十二道颜色各异、细如发丝、却蕴含着难以想象本源力量的光线，猛地从石碑中射出，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苏玄夜胸膛那剧烈闪烁的时痕之中！
“啊——！”
苏玄夜发出一声痛苦与震撼交织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整个人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托离地面，悬浮在半空之中！
无数混乱的、磅礴的、属于上古神帝的残缺记忆和力量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星辰诞生与湮灭，看到大地隆起与沉陷，看到法则的编织与崩断…更看到一场席卷诸天万界、导致神帝陨落、天地源核被污染的恐怖浩劫的零星片段！
这些碎片信息太过庞大浩瀚，远远超出他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但他的逆时瞳和空暝轮却在自发地、艰难地梳理着这些碎片，试图将它们烙印下来。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感觉到那十二道没入时痕的神帝本源之力，并未消散，而是与他自身的星辰之力、时痕之力，甚至那绝情咒印，强行缠绕、压缩、融合，最终，在他脊骨之上，缓缓凝聚出第一个…无比复杂、无比古老、散发着微弱紫金色光芒的…刻印的雏形！
这个刻印仅仅凝聚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却散发出令周围空间都为之震颤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以及…一种誓要弑杀某种至高存在的决绝意志！
弑神刻印！
第一个刻印的雏形，正在他背上缓缓成型！
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以往，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打碎重组，但他却死死咬着牙，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明悟交织的火焰！
他终于明白，时痕并非单纯的钥匙，它更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着上古神帝最后力量与执念的传承之种！而空暝轮，则是唤醒和梳理这一切的媒介！
天律宫追杀时痕者，往生殿施加绝情咒…他们恐惧的，或许正是这股被埋葬的力量重现世间！
“苏兄！”洛惊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试图上前，却被那十二块石碑自发形成的强大力场狠狠推开，根本无法靠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玄夜悬浮在半空，承受着那恐怖的力量灌注，脸上充满了担忧与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
祭坛中心，那个缓缓旋转的、被称为“天地源核投影”的巨大符文，似乎因为十二神帝力量的异动而受到了刺激。
符文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表面的色彩变得更加混乱暗沉，一股充斥着疯狂、堕落、死寂意味的黑暗能量，如同触手般从符文中探出，扭曲着、咆哮着，猛地卷向正在接受传承的苏玄夜！
这股黑暗能量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腐蚀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小心！”洛惊鸿脸色剧变，天命笔光芒大盛，一道银辉斩向那黑暗触手！
嗤！
银辉斩在触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其微微一顿，便被那浓郁的黑暗与死寂能量迅速侵蚀消融！
那黑暗触手继续抓向苏玄夜，眼看就要将他吞噬！
正处于力量灌注关键时刻的苏玄夜，根本无力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
嗡！
苏玄夜脊背上那刚刚凝聚出一丝的弑神刻印雏形，猛地爆发出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无上决绝意志的紫金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权威，对那黑暗污秽的能量有着天生的克制力！
黑暗触手撞上这紫金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嘶鸣，猛地缩了回去，表面甚至被灼烧出一缕缕黑烟！
那扭曲的符文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被激怒，更多的黑暗能量开始汇聚…
但与此同时，那十二块神帝石碑似乎也完成了某种使命，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重新归于沉寂。悬浮的空暝轮也落回苏玄夜手中，轮心紫芒平稳下来。
苏玄夜从半空中跌落在地，哇地喷出一大口淤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脊背上那弑神刻印的雏形悄然隐没，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以及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微乎其微、却本质极高的弑神之力。
方才那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某个惊天动地的真相边缘，但也险些被那真相所带来的恐怖反噬碾碎。
“快走！”洛惊鸿趁机冲上前，一把拉起虚弱的苏玄夜，脸色骇然地看向那正在汇聚更多黑暗能量的诡异符文，“这鬼东西要彻底苏醒了！再不走我们都得变成它的养料！”
他强行催动天命笔，不顾消耗，再次撕裂出一道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拖着苏玄夜猛地钻了进去！
就在两人消失的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从那个符文中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祭坛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