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外的事
01
五月的清晨,天空阴沉沉的,风神肆无忌惮地在高楼大厦中穿行,呼呼的风声格外刺耳。这样的天气,闻知童年玩伴去世的消息,感觉心被肆虐的狂风在狠狠抽打着。
02
离家多年,故乡的人和事逐渐远去,无论漂泊何处,偶尔也会怀念记忆中的故乡,让浮躁不安的心有片刻的安宁。黑平是记忆中不变的风景,不仅仅是因为他肤色黝黑,而是他的忠厚善良让人难以忘怀。
黑平本名大平,农村孩子大多要帮忙干农活,很少有人白净,可是像黑平一样从出生就肤色黝黑的更少见。因为实在黑得不同寻常,大家都逐渐都叫他黑平,当然这样的称呼毫无恶意,而黑平也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称呼他。
一般婴孩都是白白胖胖的,黑平自小就黑瘦,直到学步走路,他一直比同龄人显得瘦小。也因为过于瘦弱,黑平更喜欢和比他小几岁的孩子一起玩,混在一起,他还多少有点年龄上的优越感。
03
农村的孩子,四五岁能够提得动竹筐就要下地干活。蹲在田埂边,拿小铲子挖坑种豆,当然也可以种向日葵,大人事先示范了坑的深浅和间距,小孩子只要认真执行就可以了,只是每次看着长长的田埂,摸摸口袋里沉甸甸的种子,总觉得农活多得永远干不完。
黑平总会在休息的间隙,跑过来帮忙种豆,完全不理会黑着脸坐在地头抽烟的父亲,他总是愿意帮弱小的我们干点活 ,哪怕他为此会挨骂也无所谓。
和众多儿时玩伴的命运相似,勉强上完初中,黑平就早早娶妻生子了,和父辈一样,守着黄土地讨生活。长大以后我们,命运各异,自然也就没有生活的交集,下乡扫墓,偶尔会碰到黑平,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唯一不变的是憨憨的笑容。
因为心梗,黑平的生命定格在四十五岁,人们除了感叹他未能等到儿子娶妻生子之外,似乎并不觉得可惜和意外。
05
老姨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和母亲提起乡下的一位表嫂。我离家多年,除了来往密切的亲友,老家的很多人都残存记忆而已,老姨口中的表嫂,仅有一面之缘。
大二回家过年,正是表嫂刚结婚,按照老家风俗,到我家吃“年酒”,吃什么不重要,主要是拜会家族亲友,表明正式成为家族成员。
表嫂穿一件大红棉衣,头发盘得像宫斗剧中主角的发髻,映衬着圆圆的脸庞,眼睛不大,却闪着一种特别的光芒,也许是新婚的喜悦。彼此礼貌的打个招呼,尽了礼数,他们就匆匆赶往下一家。
母亲不无赞赏的说:“姑娘模样大气,礼数周全,人家就比你大一岁,都能居家过日子了,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工作两年后,母亲突然打电话告知,表嫂服毒自杀了,娘家人闹事,大家都很伤脑筋,问我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产后抑郁、婆媳矛盾、挥舞的拳头、回不去的娘家……无法掌控命运的悲哀让表嫂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能有什么办法呢?谩骂和哭泣都不能换回鲜活的生命,喧闹之后,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多年以后,在亲友口中偶有提及,老姨就不无惋惜的说:“你表嫂的儿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娶的媳妇挺好看的,人家也不嫌弃他没妈啊,你表嫂终究没福气。”
05
窗外昨日还娇艳欲滴的月季被吹得七零八落,想想故乡的人和事,不免让人无限感慨。面对生死,身在异乡的人往往很难淡定,故土难离,乡愁难消。故乡的人和事总是留在稀薄的记忆中,生死让异乡和故乡的距离更远。逝去的生命提醒异乡客,又少了一份故乡的记忆,又少了一份情感的联系,待到物是人非事事休时,估计泪也是枯竭的。
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生老病死不过是平常事,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故乡的人面对生命的无常往往无比淡定,他们会很快拾掇拾掇心情,继续眼前的生活。毕竟,尽量活得好一点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