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阿水借着天边泻下的一抹月光,一口气爬上六楼,凭着直觉伸手触摸墙壁的开关。白炽灯一闪一闪发出滋滋声响,在费劲挣扎第五下后,那闪电般的亮光终于彻底死心。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她叹了口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摸索着瘫到沙发上踹着粗气。这是她独自在这间小屋里度过的第八个年头,这八年里,灯泡坏了又换,换了又坏。
一个人的青春可不像灯泡那样好运,拥有换新的机会。她随意的摆了个大字,又将头颅枕在沙发靠背上,八年青春时光就像放映机里的电影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阿水逼着自己昏昏入睡,试图把这烦人的恶魔赶出家门,可她越是努力,恶魔就越是紧紧相逼。
踏出校门的第一个年头,阿水怀揣着一身热情打鸡血般地在岗位上奉献光和热。终日起早贪黑东奔西跑让本来瘦削的她更是瘦骨嶙峋,遭白眼被蔑视,再大的困难和再多的委屈也浇不灭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八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还是住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走的小房间,依然做着最底层最劳累的工作,仍旧是收入永远抵不过支出。最初的斗志昂扬变成了如今的萎靡不振,碌碌无为取代了永恒希望。就像一块燃不起的废柴,再忆起当初时,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短暂,一段感情也总是那么脆弱。回忆烧成灰,还是等不到结尾,两个相爱的人不知不觉说散就散了。阿水已经完全退出了对方的生活,只是那些甜蜜的回忆时常还萦绕身旁,留她苦苦挣扎。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不知道当初孤注一掷北上打拼的选择是否正确,当然也不会有人听她诉说替她解答。父亲意外离世,母亲年迈多病,尽管她只身一人过着拮据的生活,也只在电话里报喜不报忧。想着当初的宏图大志,好好工作几年之后把母亲接来一起生活的计划转眼成了空。一事无成又眼看着步入三十岁的门槛,空羡慕着那些事事顺遂的人。
她大病一场住进了医院,没有一个前来探望的人,失落感孤独感一瞬间袭来,只能怯怯地望着天发呆。阳台外的磨砂玻璃上,倒映着窗外晾晒的衣服影子,风一吹那影子就像妖魔鬼怪在窗前摇摇晃晃。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视线。突然,房门推动了几下,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耳畔传来的声音阿水再熟悉不过——是他来了。她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而他只是一个劲温柔的拍着背安慰她。
阿水穿着病号服一路狂奔,几个陌生男子在身后追着她。正惊慌失措之时,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出现了,他替她解决了所有的麻烦,并给了她一场完美的婚礼。她穿上梦想中的白色婚纱裙落落大方的站在他的面前,两人许下爱的誓言并交换戒指。一身西服的他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看,正当阿水沉浸在梦幻的婚礼场时,身旁的他猛然抬头邪魅一笑随后就化成了云烟。
她大叫起来,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还是那间小屋,还是一个人,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啊!阿水只觉筋疲力尽,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她一时无法辨认。
她慢条斯理收拾洗漱,反正已经快迟到了,今天就破罐子破摔一回。坐上那辆通往公司的公交车,两个小时的车程里,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她说》。
她说无所谓,她说烟火不会太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