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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自传

2017-12-22  本文已影响1973人  倪小七

人最想追求的是什么?

是他们没有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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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爆竹声沸反盈天,我知道这就是年味。这年一过我就七岁了。

清早我爹就从镇上割了五斤猪肉提了大颗白菜回来。我跑到村头去迎接他。看着那红白相连肥腻腻的肉又摸摸莹白碧绿的菜,我仰头就冲爹笑了一个。

我爹被我笑得一恍惚,又掏出一个大红的蝴蝶结来,“我闺女出落的这般标致了!”

这无需爹告诉我,虽然我才七岁,我的美貌已经在咱们古阳县出了名了。

接过蝴蝶结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摩挲了一会,让爹帮我戴在头上,我蹦哒着到路边小水洼里照了照。真是太美了!

可是我忽然又有些忐忑:这蝴蝶结太美了,回家可能会招来一场血雨腥风!

我惆怅地看着我爹。我爹懂了。他认真地给我正了正蝴蝶结,“不怕,闺女,今天是除夕,你娘不会挑剔什么的。”

我和爹相跟着进了家门,娘一眼就盯上了我头上的蝴蝶结,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去瞧我爹……

“又是大白菜,好不容易吃顿饺子,又是猪肉白菜的……”

“嘿嘿,嘿嘿……”我爹还在搓着手陪着笑。

哎,爹啊,我可怜的爹,你怎么就吃亏不长志呢?你那婆娘是个分场合的人吗?

我娘嫌弃我爹没本事,三天两头在家闹,拿着鸡毛当令箭,逮到什么都能闹一回。她要是想闹那是不需要理由的,随时可以爆炸开。

我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惹不起了,赶紧往门外走,果然,背后传来咣咣当当甩凳子砸桌子的声音。

我吐了口气,把他们全忘掉,跑到竹篱笆边看梅花。

我们潘家和邻居穆家就只隔着一道竹篱笆。他们家在竹篱笆边栽着一颗白梅花,长得可好了,乱蓬蓬的都伸到我家院子里来了。

“一朵,两朵……十朵……五十……一百……一百多少了?”哎呀,数乱了,再来。梅花一朵又一朵,密密地挨着,热闹得很,我数来数去总也数不清。

“金莲,你站在雪里做什么?”穆婶在屋檐下招手喊我,“来来,穆婶蒸了包子。”

穆婶的包子蒸得好吃又好看,而且都是我爱吃的猪肉白菜馅的。我不光爱吃穆婶蒸的包子,我更爱穆婶沉浸在袅袅蒸汽里那含笑的眉眼。

“哈哈,金莲,你快来,来和你穆晓哥哥一块掀笼盖。”穆伯伯匆匆忙忙地出来喊我,“快来快来,你哥哥一个人掀不动。”

我略想了一想就转过篱笆去了穆家。虽然回来免不了吃一顿骂但是我爱极了穆家厨房里的热闹。


我娘终究还是耐不住苦日子,到底傍上了个有钱的老爷。这个老爷我认识,就是我们镇子上的张员外。

张员外有钱不假,原本却是个上门女婿,有钱没胆极怕他媳妇。我娘虽然勾搭上了张员外却进不了张家的门。经常我爹前脚出门,张员外就晃悠到门口了。我娘即刻就会扔给我几个小钱打发我去街上买零嘴儿。

我三番五次跑出去喊我爹,但我爹那个怂货,愣是冒不出一个泡来。后来我也就不告诉他了,也不走去买什么零嘴儿。我常常扒着门缝往屋里瞧,想看看这个张员外到底找我娘干啥。可惜瞧不着,只是偶尔能瞧见堂屋里散落着三两件衣物。有一回竟是我娘的红肚兜儿。红艳艳地躺在地上像极了一朵绽放的花。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他俩相跟着从里屋出来,我娘通常都是搭在人家身上的,媚眼如丝,是在我爹面前不曾有过的样子,特别是从张员外手里接过白花花的银子时,那眼里的笑……酥得我浑身一颤抖,鸡皮疙瘩儿窸窸窣窣地往下滚……

如此过了有半年吧,张员外来得渐渐少了,后来就不来了。

“金莲。”我娘又倚在门前巴望了半日,然后叫了我一声。虽然叫我,眼睛却仍望着外面,我知道她在巴望张员外。

“金莲,你大了,总跟着爹娘也不是个法子,娘琢磨着该让你去过过好日子了。”她说完并不看我也不待我回答,转身就进屋里去了。


过了几天,张员外又来了,而且是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当着我爹的面。

我心下一惊,吃惊地看着他耀武扬威地走到我爹面前。

虽然我不是十分清楚他素日里来找我娘究竟是做什么,但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今日竟然当着我爹的面……

张员外走到我爹跟前,趾高气扬地摸出一个布袋,高高地提溜在我爹眼前。我爹像只丧家犬似的,弓着腰,低着头,既不抬头也不说话。

我娘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两边看看,立刻就活泛起来了,扭着小腰一阵风似的刮过去,双手抓住张员外提着袋子的胳膊,一路摸过去,摸到袋子上一把抓在了手里。

张员外跟我娘眉来眼去了一翻后,转身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那油腻腻的眼神让我害怕,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凳子。凳子哐当一声倒了,惊醒了我爹。

“金莲,不怕。”我爹刺啦着嗓子说,“不怕,金莲,只是去做粗使的丫头……”

“哈哈,比你娘水嫩。”张员外嘎嘎地笑,抖出一张字据让我爹娘按了手印。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看着我爹像条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看着我娘媚着眼捧着钱袋像个荡妇似的得意洋洋;看着张员外肥腻的眼神里蹿出丝丝火光,灼得我脸皮发焦……


又是一年除夕,已经是我被卖到张家的第三个年头了。到张家后我竟然没有丝毫不适应,得心应手地做起了洒扫洗刷的活儿,对从前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想念。只是……

只是每到除夕我就会想起从前的邻居穆家婶婶蒸的包子,想起和穆晓哥哥一起掀锅盖讨彩头那热气腾腾的场面。一晃好多年了,我穆晓哥哥恐怕都已经娶妻了吧,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姑娘呢!

“金莲,来来来,来给老爷收拾一下案桌。”老爷他们祭祖结束了,他要回书房鼓捣几个字。这是他的习惯,自称这叫风雅。

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往年在家里时这三更半夜的大家早就睡了。

我进去时才发现老爷已经写好字了。我将字捧到一边晾干,又洗了毛笔砚台,收了镇尺,便准备退出来了。

“金莲,来来,别走。大过年的老爷还没给你红包呢!”

“老爷,太太明儿一早会打赏我们的。”我心里呸了一口,这老猪狗装得可真像。他几时赏过下人红包?他那几个钱都拿去买胭脂吃了吧?

“太太是太太的,老爷是老爷的!”没想到他还真摸出个红包来,而且还很精致,红锻儿面上绣着个小小的福字。

“金莲谢过老爷。”我福了一福,伸出双手,恭敬地去接红包。

他轻轻地将红包放在我手心里,顺势一把捏住了我的手。我一惊把红包掉在了地上,反身就要跑。

“呵呵,跑?往哪跑?”他攥着我的手就势一拉一搡把我甩到了案桌边,一把擒住我的下巴。“装什么装,你可是老爷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养了三年了,是时候试试熟透了没有了?”

那老猪狗一手擒住我一手就来撕扯我的衣服……

我吓呆了,心里一片空白,只是张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他扯开了我的外罩,扯开了我的小袄……那只曾经解开过我娘的纽扣的手顺着我的领口钻了进去……我想起了曾经透过门缝看到的那件躺在地上的肚兜,艳丽的像盛放的花朵一样的肚兜……

肚兜,肚兜……没错,他在拉扯我的肚兜了,那手隔着肚兜触碰到了我的皮肤。冰凉。冰得我一哆嗦……

我娘……门缝……鲜红的肚兜……我的脑子要炸了。我想叫,但是嗓子却像被捏住了一样,无论怎么用力也叫不出声来。

我反手在案桌摸索,摸索,摸索……触到了一块冷硬的东西。砚台,没错,是砚台。我一把抓起,把那吼不出嗓子的力气全部转移到了手上,拼命地往他头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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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我跪在往年给太太磕头领红包的地方等候太太发落。

“金莲,你小小年纪竟然干出勾引老爷这等下作的事。我们是万万不能再容你了。老爷心善,不愿过于追究,给你说了情。我也就给老爷个面子。过了今天,我们给你寻户好人家吧。”

到了初三,张家就把我嫁了出去。我的脑袋都是懵的,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上恍若在梦中。

我将我十三年的人生细细想了一遍,然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不,有的。有的!我想起了我与穆晓哥哥一起掀开锅盖时升腾起来的腾腾热气。

有人推门就来了。我知道这就是我嫁了的男人。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什么脾气?会不会像我穆晓哥哥一样温和?会不会对我笑?脑子里好乱,我紧张地抓住了床沿。

盖头被一把抓掉,我慢慢地睁开眼……

张员外!张员外……怎么会,怎么会是他?我作了很多种设想,但却丝毫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我的嗓子仿佛再次被捏住,我无法出声,无处可逃……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余光瞥见桌上那一对红烛也在颤抖……

我是第二天才见到他的,我嫁的那个男人。五短身材,臃肿,黢黑,胡子拉碴……这都不重要。我厌恶他的眼神,那怯怯的闪烁不定的眼睛我太熟悉了,像一条丧家犬。

他在家排行老大,人家都叫他武大,却是个卖包子的。

我恨他。因为他毁掉了我关于包子的美好记忆,我唯一温暖美好的记忆。

张员外几乎每晚都来,他每晚都被张员外赶出去,像一条丧家犬。

张员外一走他就回来了,做包子。我恨他。一看见他站在热气腾腾的包子笼旁边我就想杀了他!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察觉到了我的怒气,他竟然带着我搬了家,从古阳县搬到了清河县,远离了张家。

搬家后的第一天晚上,他袖着手猫着腰挪到了我床前。我冷哼一声,坐起身来,挑着眼睛看着他,一颗一颗解开了扣子,袒露了我洁白的脖子,肩膀,胸口……

他磨蹭着,走到我的床前,像一条狗似的凑了上来……我抬起腿,往他那没皮的脸上狠狠踢了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

他捂着脸滚了出去,传来一串呜咽。

这是个丧家犬一样的可怜人,若是从前我肯定会同情的。但是从张员外在他的房间里揭下我盖头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心了。没有心了还怎么同情?哈哈,怎么同情?

我只想杀了他,特别是当他掀开锅盖拿起包子的那一刻。

但是我还没想好赐给他哪一种死法。何况这矮冬瓜还有个五大三粗壮得跟牛一样的弟弟。妈的,这天下还他妈有这样千差万别的两兄弟,真是好笑。

我常常寻思着该怎么弄死他,一边做事一边寻思。有一天想得太出神一不小心把个撑窗户的棍儿掉了。

我赶紧伸头往下瞧。不料一位年轻公子正拿着棍子抬头往上瞧。一碰到我的目光,他颤了一下,眼睛一亮。

我低眉故作羞涩地往他一笑,随手关了窗户,心说:是把好刀!且等他送上门来吧!

果然,第二天对门王婆子就来敲我的门,借口要我去帮忙缝制寿衣。

“王妈妈您先回去,我收拾一下就去了。”我关门洗了个热水澡,扑上胭脂香粉。

王婆子,那个拉皮条的,她一张嘴我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果然,一进屋就看见了昨日那风流小哥。经王婆一介绍我才知道这厮叫做西门庆。呵呵,反正是一把刀,管他什么西门东门呢。我立刻上前见礼,深深地福了下去。西门庆上前伸手要扶,我立刻起身退了回来。余光略一瞥,果然那贼眼神直往我领口里钻。

当天裁衣、吃茶,并无多话。如此过了三五天,每天都能在王婆处见到他。

又一日,我们刚刚坐定,王婆子就借口要出门。我知道时机到了。

果然,西门庆那厮又是端茶又是捧果,殷勤得像一条狗。毫无悬念地,我们滚上了床。客观地说,这货功夫还是不错的。所以,当他在我身上卖力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他的死法!

隔天再去与西门庆幽会之前,我将胸前,后背抓得一道道血痕。见面完事之后我不断向他哭诉,极言那武大如何百般阻挠千般虐待!

那厮大手一挥: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明日来时我与你一包砒霜!

砒霜?我伏在他胸口无声地笑了。这死法不甚痛苦,比较适合那矮冬瓜。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呢,跟我一样。


弄死武大之后我进了西门庆府,做了他的五姨太。

娶了五房了,精力果然旺盛,看来我给他挑的死法挺适合他。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得找好时机,我暂时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我给自己选的终点可不在西门府这肮脏地。

入了西门府我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有钱人的生活。从前张大户家虽说殷实但总归也就是个正常的富户。而这西门庆府上那才叫不同寻常。西门庆在外寻欢,太太们在家偷乐。好不热闹啊。

府上几房姨太太个个来路奇葩,但更特别的还是后来的六姨太李瓶儿。那婆娘才到府上两三个月竟就生了个儿子,小名唤做官儿。孩子倒是长得可爱极了,粉雕玉琢的。我也喜欢得紧。

我入府这些时日西门庆那可是对我宠爱有嘉,渐渐地很少去其他人的房里了。但自从李瓶儿有了这官儿之后,那厮竟三天两头往那去,把个官儿搂在怀里心肝儿肉地叫着,直望着他日后能得了高官厚位。

那亲热劲可真叫我恶心。啊呸,入府两三个月生的娃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再看那孩子时我再也不觉得他可爱了。每次一见到我就手刨脚蹬向我示威,满以为打败了我。

我心里冷哼一声:打败?就你那肮脏的爹你以为我稀罕?哈哈,我连自己都不爱,我还会爱他吗?我只是想弄死他!

虽然我不稀罕西门庆,但是这孩子也是留不得了,他会坏了我的大事的。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掐死?摔死?药死?都不可能,没有机会。

千思万想,终于有了:我耐心地驯养了一只黑猫,养得肥硕无比,训得百般灵巧。这猫儿性子本身就野,那爪子锋利无比,一爪子下去一般人都要血肉模糊的。若是抓在官儿身上……哎呀,好可怜啊,肯定是见了小骨头了。还有那眼睛,只要逮住个漆黑的夜晚,那荧绿的光一闪,什么样的孩子不吓得魂飞魄散!


没了官儿后西门庆那贼果然又来我房里勤了。我一面百般讨好,一面耐着性子等机会。

那厮最不知廉耻,日日在外偷腥还不知遮掩,甚至反以此为荣,常常在我跟前吹嘘只要他看上的没有弄不到手的。我自是推波助澜一翻,若是在外累死了倒省事了,省得脏了我的手。

这样观望着,就又过了许多日,渐渐又到年下了。许是在外浪荡的多了,那厮近几日感了风寒,日日汤药伺候着,倒在家安静了三五日。直到今日里怕实在是坐不住了,晌午跑了出去至夜方归。

回来就窝到了床上哼哼唧唧地说口渴。我端了碗水上去一瞧,哎吆,那脸一片极不正常的潮红,一看就是操劳过了度……再伸手贴贴他的额头,滚烫!

我放下碗,不慌不忙地从箱底掏出个小纸包,打开,将一包本该分十次用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倾在碗里。眼看它融化得没了踪影才端过去让西门庆喝了。

虽然也才第二次给男人下药但我已经轻车熟路了。当初药那武大时那可真是惊心动魄。从接过西门庆给的砒霜开始我就坐立不安,心里像有把火在烧,煎熬得不得了。最后端水给武大的手都是抖的,牙齿都在打颤。如今,却是平静得出奇。

给西门庆喂上了药我就睡下了。估摸着药生效还有一会子,我得先睡一觉,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睡了不知多久,忽觉身上一凉,还没彻底醒来了,那厮就全力以赴了。待我睁眼看时只觉得他红光满面眼里透着贪婪兴奋的光,嘴唇尤为夺目,鲜红鲜红的,像是吃了上好的胭脂。

是剂好药!我放心了。

只是我自己怕也要跟着受些累了。

算了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在乎这点亏了。

趁着他疯狗一样在我身上啃咬的闲暇,我想起了我爹,想起了张员外,想起了武大……这些个丧家犬一样的恶心的男人。武大已经被我弄死了,西门庆也快了。我爹和张员外倒是走了运了,竟自己老病死了。

我又想起了武大那生得孔武有力但蠢得跟头猪似的弟弟……余生里我就专等他了。他明天回来我就等到明天,他永远不回来我就等到永远。

回过神来我看了西门庆一眼,这厮可真难死,还在那卖力呢,且不管他。

我又转头看看窗,窗户关着看不见外面,但窗户上隐隐约约的有些透亮了。

“呵呵呵呵……”西门庆神经质似的忽然笑了两声。我回神一看,他满头是汗,脑袋红得像只雪地里冻僵的猪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大概在自豪自己的神武吧。

“噗嗤……”笑声未落忽然喷出一口血来,喷得罗帐上,被褥上,我的脸上……到处都是……然后闷闷地栽倒在床上。

终于结束了,我艰难地把他那笨重的身体推了下去,翻在床里侧。我自己又往外挪了挪,翻来翻去找了个舒服姿势又睡了一觉。

睡醒天已大亮,我起来推开门站在廊前看雪。院子里小厮们已经在扫雪了。雪地里一棵白梅花,开得好看极了。

“阿大,阿大!”我急急地冲着一个小厮喊,“去厨房说一声,我今儿早晨想吃包子。”

远远地,两个粗使丫头端着洗脸水匆匆地过来了。

“来,过来。”我在廊下朝着她们招手,微微地笑,努力学着当年穆婶的样子,“来,水端过来。”

“五娘。”两个小丫头低着头恭敬地向我问好。许是平日里对她们太严厉了些,她们是很怕我的。

“好了,拧个热手巾给我。”我也不学谁了,冷冷地吩咐道。

小丫头递上手巾来,也抬起了头。

我还没接那手巾呢,小丫头手就抖了起来,哆哆嗦嗦的,牙齿打了架,“血……血……五……五娘……”

“哦?血?”我妩媚一笑,拿热毛巾擦了把脸,一看,是有不少血呢,雪白的毛巾都污了。

“血……血……”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在那抖着嗓子叫唤。

“嚷什么嚷,那是你们西门大老爷的血!”

“老……老爷……”

“死了。”

啷当一声,小丫头手里的脸盆摔在了地上,尖利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西门府。

真是太吵人了,我看也不看她们,转身走到雪地里去看那棵白梅花了。


西门庆死了后我又回到了武家。没了武大的武家住着感觉也没那么糟糕了。

我给武大立了个牌位。收拾好武大的衣物用具,还有那个挑出去卖包子的挑子,都祭在他牌位前。我想武大是不会恨我的,我给他选了他最好的归宿。

不过武二那猪一样的脑袋定是想不通的,肯定恨死我了。也罢也罢。笨是笨了点,但他也是把好刀。

我又把自己的衣物、用品都收拾好,也给自己立了个牌位。

最后,我捣腾开了那口大锅,蒸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包子。

端着一碟包子,我上了阁楼,推开窗户,用木棍支好,坐在窗户旁,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等着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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