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老药

我准备写关于人的长生不老问题的小说。我知道，在古代时候秦始皇派遣人马到名山大川中寻找长生不老药，可见长生不老药对人是很有价值的药草。只是我左思右想，却找不到合适的下笔角度。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不其然，一天我还真作了个怪梦。说也奇怪，竟然梦到了长生不老人。

长生不老人居住在一座深山的岩洞里，起初我并不知他就是长生不老人，当时还吓了一跳，一个白毛老人，头发胡子和眉毛全白了。我以为遇到了妖怪，心里惊谎起来，只是他似乎也和我一样惊恐，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我。我们相互对峙着，谁也没有说话，后来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问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于是说道，我也不知我从哪里来的，倒是你呢，为何在这山洞里？这又是哪里？

白毛老人相信了我说的话，就放松了警惕，然后我们聊起天来。

我说我准备写小说，写人的长生不老。我对白毛老人说，这几天常我老想这问题，忽然间就到了山洞里遇见了你。

白毛老人听到我说人的长生不老，他的脸色就变了，只是很快就恢复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对我道，关于你的问题，我倒有权发表一些意见，只是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写小说是什么？不过想来，你可能也是举人秀才之类的学人，你想了解人的长生问题，我希望你能坐下来听我讲一讲，或许对你有帮助。

我听了白毛老人的话坐下来，我问他说我如何称呼您？白毛老人听了呵呵一笑道，这可就难说了，我和你既是一个时代人，又不是一个时代人。白毛老人见我迷惑不解又道，你叫我不老先生也就是了。

其实，实话对你说吧，我就是长生不老人，白毛老人望着我的眼睛道，我生于秦朝，当初秦始皇派遣人马出去寻找长生不老药，长生不老药可是个神奇的药，人吃下去可以长生不老，这么珍贵的东西，再多的金银财宝在它面前也变得毫无价值。我就是秦始皇派出寻药队伍中的一个，后来我们历尽千辛万险，终于找到了长生不老药，当时我们都很兴奋，只是这时候，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都想独吞长生不老药，谁也不想把这消息通报给秦始皇，我也不例外。后来我们就发生了混战，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我取得了最后胜利，把队里的其它人都杀光了，我得到了长生不老药，后来我就吃了这个药，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里，不敢回皇宫。我想将来泰始皇死了，认识我的人都死了再出来，那时没人能认出我，我就可以生生世世活在世上，想到可以长生不死，我就感到很兴奋。自此之后，我们这支寻找长生不老药的队伍就没了下落，成为历史的一个谜。

不老先生闭起眼睛开始回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我在深山老林里居住了七十年，后来打听到秦朝已经灭亡，认识我的人也都死了，我就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回到我的故乡，我的故乡那时也不存在了，所有的祖人都不见了，整个村庄只遗有几间无人居住的烂草房。不过我想，我能够长生不死，再找女人结婚生子，一样可以子孙千千万万。后来我果真娶了一个女人，我们一起很幸福地生活着，她给我生了三男五女。又过了很多年，我的儿女们也都长大成人，只是我仍不显老。我看着儿子和女儿结婚嫁人，之后又过了很多年，我的妻子和儿女们一个个都死掉了，他们有的病死，有的老死，后来还死了两个孙子，这一切真使我难过，每死一个亲人，我就像自己死了一样，心灰意冷，觉得人生没有意思。后来我就离家出走，沿着有路的地方走，直走了几千里地，在一个陌生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住了下来，我静下心来修养几年，把丧妻之痛失子之悲忘得一干二净。我显得越发青春了，这时候我又勾搭上一个老财主的女儿，后来我和她又结婚了，不几年老财主也死了，老财主死之后，他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的，我成了富甲一方的财主。这样又过了很多年快乐富足的生活，新的妻子也给我生了几双儿女，然而好景不长，时间又催老了我的妻子和儿女们，他们亦无例外地一个个先后死去。当我的两个儿子老死之后，我彻底绝望了。我已经害怕这样的事情的重复发生，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们一个个先我死去，我却安然地生活着，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次的毁灭性的打击。我觉得我的长生就是一种罪恶，我想还是死掉算了，我去跳过井，上过吊，喝过药，割过脉，可不久后我又一次次醒来，无论如何我总是死不了。

无奈之中，我只得告别子子孙孙女们，把庄园交给他们，我开始了云游四方。之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当我游回到我庄园的时候，我的庄园变成了一个大湖，整个村庄都不存在了。我的子子孙孙也不知都去了那里？一切都像过眼云烟一样，什么都没有了，我仍然是孑身一人。我常常想，我爱妻子才和她结婚，因为有爱情，她们死的时候，我才会很伤心。如果我没有炽热的爱情，那么女人，爱情，家庭，子女这样的天伦之乐就对我得毫无意义。如果我还有炽热的爱，那么我无法再忍受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所以，我不敢再组织家庭，也不敢再娶妻生子。就这样我在煎熬中度过一年又一年。

不老先生讲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既然不舍你的妻子和儿女，不想他们生老病死，为什么不给他们吃长生不老药呢？这样他们都长生了，你们一家人就能世世辈辈不分离了嘛！

不老先生望了我一眼，冷哼一声道，当时我也这样想过，可如果我的妻子儿女吃了长生不老药，他们都长生不老了，之后我的儿子也要结婚，我女儿也要结婚，他们都长生不老，那么我的儿女们就会眼睁睁地看到他们的亲人一个个从他们身边死去。他们就会像我一样痛苦。我不愿让子女继承我的痛苦。看到他们痛苦，我还能幸福吗？如果想摆脱这样的状况，只能让全世界的人都长生不老了。只是这样……白毛老人忽然打住了话头。

我忽儿兴奋起来，激动地说道，照你这么说，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岂不更好。世界上将再没有死亡，再没有疾病，再没有亲人们之间的生离死别，这是个好事情，你还担心什么呢？

好事情？不老先生长笑一声，你真幼稚。你此刻所想的，我都曾想过，也曾动过心，只是后来当我游历更多地方时，我就打消了这想法。

这想法有什么不好吗？我反问了一句。

不老先生这次没有望我，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人类的贪婪，战争和厮杀，欺骗，这一切都使我痛恨，现在的世界还不够完美，如果人人都长生不老了。那么，做奴隶永远都做奴隶，被欺凌者永远都被欺凌，弱者永远都是弱者，恶人永远都是恶人。到时候人类将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未来，美好的东西很快被恶欲替代，就像歪脖老树一样，歪脖老树的希望在于新的种子，否则歪脖老树就是世界的统治。这都是我所担心的。

听了不老先生的话，我感到了震撼，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他却忽然不见了，犹如他的突然出现，之后一切又都静了下来，一如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