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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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先天性的少白头，换弟自小就得了一个“白发魔女”的外号。

换弟十几岁时，家里人都去地里干活，就让放了暑假的她在家看护三个多月的小侄子。她一边看孩子，一边没日没夜地看《聊斋志异》，一个假期下来，竟然魔症了，经常胡言乱语，也没法去上学了。

村里人说她中了邪，家人带她去求了神佛，也没什么效果。又带她四处治疗，大多是治疗精神病的土大夫，一副副虎狼之药吃下来，病不见轻，反而越治越厉害，好好的一个姑娘，最后竟然彻底疯掉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白发魔女”。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聊斋志异》里才子佳人故事的影响，换弟魔症后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无限度地喜欢她的表哥。她的表哥那时候已经结婚了，长得又高又帅，一表人才。

两家相距有六里地，换弟每天都去找她的表哥，有时候骑自行车去，家里人不让她去，把自行车锁起来，她就步行去，风雨无阻。

她默默地跟着她的表哥，像一只忠诚的小狗。表哥去种地，她就在地头守着，表哥去挑水，她就在后面跟着，恨不得把表哥装进眼睛里，一刻不离。她天天围着表哥打转，村里的孩子也经常围着她打转。

开始时，她表哥还顾及亲戚情面，好声好气地把她劝走，甚至送回家。时间长了，她表哥也烦不胜烦，当着众人的面，就斥责她，推搡她。

家里人觉得她丢了脸面，把她锁在屋子里。失去自由后的换弟，疯魔程度一度更加严重，可她对表哥仍是“痴心”不改。

有一次，她趁家里人不注意，半夜里溜了出去，到她表哥的家门口蹲守。可巧夜里下了一场雪，她表嫂早晨起来开门一看，见门口蹲着一个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冻得半僵的换弟。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换弟跑丢了，那时候，交通、资讯还不太发达，家里人四处打听，在报纸、电视上也发了寻人启事，遍寻几个月后无果，慢慢地就放弃了寻找。

一年后，换弟自己回来了，褴褛的衣衫下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都快要生了。问她，她也说不清自己去过哪儿，发生过什么事。自此，换弟倒是放下了对她表哥的“痴迷”。

家里人抓紧给她张罗了一个婆家，对方比她大二十岁，双腿残疾，靠摆摊修鞋为生。一个月后，换弟生下了一个儿子。

生了孩子后，换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也能帮着料理一下家务，照顾一下孩子，糊涂时就四处闯祸，不是偷拿了邻居家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垫到村头的柴禾堆里做窝，就是去镇上的中学捣乱，闹着非要去上课。

换弟的儿子，从小就很聪明，学习也很好，只是性格有些内向。自从儿子上学后，换弟每天陪儿子上学、放学，那是雷打不动。人们经常看到她下雪天抱个破棉袄，下雨天打把伞在学校门口转悠。

高兴时，她还在校门口大声地背诵课文，搞得老师训学生时经常说，“你连篇课文都背不过，还不如人家‘白发魔女’呢！”

换弟的儿子很懂事，从没有嫌弃过他的傻娘和残疾爹，学校里每年都免去他的学杂费。即使如此，他的家庭也只支撑他念到初中毕业。

换弟的儿子很勤快，辍学后打了几年工，后来又承包了村里的几十亩荒地种核桃，竟然小有财富，之后，结婚、生子。

换弟又改成了天天陪孙子去上学，风雨无阻。听说，他的孙子极喜欢读小说，尤其是巜聊斋志异》。

换弟的头发早早就白透了，长长的，披在肩头，孙子的同学们都管她叫“白发魔女奶奶”。

有一次下大雨，一个穿着雨衣骑自行车的孩子滑倒了，一辆急驰而过的汽车刹车不及，司机只看到眼前一缕白发飞扬，然后是“呯”的一声……

那个孩子们熟悉的“白发魔女奶奶”走了，换回了她孙子班里的数学课代表——一个十五岁孩子的生命。

十年过去了，镇中学的孩子们依然知道有个“白发魔女奶奶”，因为他们年轻的数学老师经常夸她背课文很厉害，他们同样年轻的语文老师还透露说，白发魔女奶奶从小就喜欢看《聊斋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