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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在荒谬面前,到底谁才是局外人?

2020-09-16  本文已影响0人  无物永驻

“今天,我的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

这是《局外人》整本书的第一句话。

“荒谬至极。怎么会有人如此不关心自己母亲逝世的日子?”这是读完这句话后我的第一反应。

《局外人》是存在主义文学、荒诞哲学代表人物加缪创作的中篇小说。整本书都充满了以荒谬为主旋律的反差感和失重感,这也是加缪十分擅长的。纵观加缪的文学作品,“荒谬”一直都是他强调的重要概念。

关于荒谬,加缪是这样说的:“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这是人们可以明确说出的表述。但是,荒诞是这一不合理性与人的心灵深处所呼唤的对理性的强烈要求的对立。人在面对艰难而机械的现实生存的时候,每天都要按照一个节奏和生活模式来生存,必然要产生出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活,我为什么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的荒诞感,可是,偏偏人就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人还必须要以人现在的方式生活。”在《局外人》中,加缪的这一观点得到了充分展示。


《局外人》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从“今天,我的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这句话开始,讲述了主人公莫尔索的母亲去世后的琐碎故事。故事的转折是一次枪杀案件:莫尔索在沙滩上误杀了一名阿拉伯人,被起诉并逮捕入狱。紧接着的第二部分主要讲述了莫尔索枪杀案件的法庭陈述及莫尔索本人的内心独白。

从读者这个“局外人”的角度看,我认为《局外人》的第一部分是“关于荒谬的陈述”。通过冷静、克制的记叙,加缪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对母亲的逝世毫无反应的主人公莫尔索的形象。在读这一部分的过程中,读者最大的感受就是“荒谬”,并产生这样的思考:怎么会有如此冷漠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生活于社会规则之外的人?

可就在觉得荒谬得要读不下去时,加缪突然来了一个转折,将文章引入第二部分——“关于荒谬的反问”。加缪就像是一个摄影师,以长镜头记录着莫尔索的日常,观看者像看黑色幽默喜剧似的看着这个冷漠的主人公的流水日常,觉得荒谬的同时,又好奇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还会发生什么。突然镜头一转,画面变暗,背景音乐停止,主人公开始陈述自己的旁白。这时候,读者会突然发觉:荒谬归荒谬,但也许这个“局外人”,并不是“局外人”呢?

第一部分的极度荒谬和第二部分的极度冷静形成巨大反差,然后相互碰撞,产生的化学反应在我的脑海中迸裂,火光出现的那一刻,我仿佛看清楚了加缪“摄像机”里面的世界:荒谬却又真实。扛着摄像机,观看着莫尔索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局内人”,但走进加缪的世界后,我觉得自己也许也是一个“局外人”。

我们不妨感受一下作者描述的几个场景:一个场景是莫尔索在母亲下葬后的活动,母亲下葬后的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工作的地方,和女朋友一起游泳、看电影、愉快的共进晚餐。他没有对母亲的逝世表示出任何伤感和遗憾,甚至不屑于在外人面前“演”出伤心的样子,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还有一个场景是他和朋友们去沙滩玩的时候,由于和几名阿拉伯人发生冲突,莫尔索拿着朋友的手枪随时“以防万一”,由于“天气太热、阳光太刺眼”(这是莫尔索被捕后的独白),当一名阿拉伯人向他走来时,他扣下了扳机。

荒谬吗?十分荒谬。即便阿拉伯人和莫尔索产生了冲突,也并没有到要拼死对搏的程度,只是因为阳光刺眼、让他神志不清,他就向阿拉伯人开了一枪。甚至在杀人后,莫尔索依然十分冷静,说他冷漠也毫不夸张,他是这样表达自己杀人后的内心活动的:两个钟头了,白昼没有动……天边驶过一艘小轮船,我是瞥见那个小黑点的,因为我始终盯着那个阿拉伯人。

不止主人公莫尔索无时不向我们陈述着“荒谬”,在庭审时,审问莫尔索的法官也在向我们展示着“荒谬”。面对这起枪杀案,法官并不急着去寻找证据,而是带着一丝狡黠的狂喜去定罪:一个对母亲逝世的噩耗毫无反应的人一定是个蓄意动手、冷漠无比的杀人犯!不需要对他进行审讯调查,不需要给他辩解的余地,不需要给他理解和同情。多么讽刺啊,法官的行为究竟是以法之名将“罪犯”绳之以法,还是披着法律的外衣,附和众人对莫尔索的偏见,衬托自己的正义和威严?


在第一部分,我们一直是从“上帝视角”审视这场荒谬的,我们以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并且完全有理由加入这场审判:从主流观点来看,一个不尊重母亲的人、一个用站不住脚的理由杀人的人,不值得同情,这个人太冷漠、太自我!他简直就是活在世界上的“局外人”!

然而,在书的第二部分,加缪通过描写法官对莫尔索的审判陈词、以及莫尔索内心的真实想法,使得每个字都像是深入灵魂的反问:你以为的荒谬真的是你以为的荒谬吗?你能确信你所看到的荒谬并非冰山一角吗?

在律师提问莫尔索有关母亲的事时,莫尔索表示母亲下葬那天他只是很疲惫,没有体会到母亲去世的意义,但能肯定的是,他并不希望母亲去世。但律师对莫尔索的回答并不满意。显然,律师希望莫尔索表现的悲痛一点,并试着表达出内心的痛苦和不舍。莫尔索拒绝了,他说:“不能,因为这是假话。”

我突然明白了莫尔索的那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哭母亲。”参加莫尔索母亲葬礼的亲友中,有一部分人是真正的感到惋惜和悲伤,也有一部分人只是觉得“为了表现的严肃体面,至少应该装出惋惜和悲伤”,在的自己至亲面前,莫尔索宁愿真实的去表现,也不愿意用假话去伪装,但他的内心并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所看到的那么麻木:当他打算在母亲棺材旁边抽烟时,他犹豫了一下。

我很欣赏这个细节。打开烟盒、点燃香烟,这是无数吸烟人群的习惯性动作,几乎没有人已经把香烟叼在嘴上了还犹豫要不要点燃它。莫尔索的犹豫让我意识到,只有绝对清醒、只有对母亲有着深沉的敬重和爱,才会凭着理性阻断自己的“习惯性动作”。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莫尔索比我们大多数人都活在“局内”。我们虚伪的附和、盲目的随大流,以为只要成为“一群人”就能定义主流,就没被排外、活在“局内”。而莫尔索活在真实中,他比伪装出爱的人更懂得爱,他比贩卖理性的人更加理性。

在发觉自己的想法有些狭隘时,加缪没有停止,反而更深入的描写莫尔索被判刑前的心理活动。莫尔索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想在出狱后观看一场死刑,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我想,我错了,我不该想到这种可能性”。面对并不听自己真实想法、只是凭一己之见想将自己定罪的法官,面对着人们“在母亲葬礼上却毫无悲伤的人一定有罪”的想法,他决定不再上诉,也决定不再勉强自己。

莫尔索绝望了。“人在面对艰难而机械的现实生存的时候,每天都要按照一个节奏和生活模式来生存”,莫尔索有着自己生存的方式,这并不是罪,甚至不是错。当他以一种不愿撒谎的、真实的方式生活时,别人无法理解他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个社会的“局外人”,但他不想说假话,于是放弃了挣扎,甚至连自己那一丁点积极的想法也要扼杀。

莫尔索的绝望向我们展示了“主流”的力量:当所有人都怀有共同的期待时,主流的声音形成了,逆流而行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在主流面前,逆流的人就是“局外人”。于是,莫尔索他用轻蔑战胜了自己这个“局外人”的悲剧性命运。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关注着群体中例外的部分,希望他能够被同化或者被消灭,这样就不会有人显得我们“不太一样”。在“例外”被消除后,我们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毫不在意自己前进的方向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我不能肯定的说,我们不是“局外人”。

合上书,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似字里行间都充满着荒谬色彩的一本书,实则不乏理性和冷静。莫尔索是“局外人”吗?还是说一直站在局外,从“上帝视角”审视一切、自认为运筹帷幄的我们,才是那个“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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