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所以,你又来了。” 他肩膀挎着一个沉重的钱袋,右手举着一把点四五的汤普森,抬起被额角鲜血模糊的眼皮,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连身衣,待着面具的人。
“你们知道我厕所都没上完就来了吗?屁股都没擦。” 穿着连身衣的人面具后面眼神忿忿不平。
“我说。。。你就不能上完再来吗?” 他抬起左手,用手套的边缘擦了擦眼皮上的血迹。
“少废话,东西放下,再进去蹲个几十年吧。” 带着面具的人抬起双手,似是要攻击他。
“这是第几次了啊。。。” 他叹了口气,问道。
“第两千三百一十二次。”
“怎么就这么多次了。。。我到底为啥要抢这些钱啊?请问?”
“你不想抢就别抢啊!” 面具男骂道。
“可是你怎么办?”
“我巴不得每天在家里享受生活呢!你知道我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
“你就干些助人为乐的事情不行吗?”
“那你交给谁!?” 面具男呵斥道。
“我就不干这事了啊!” 他也摊手大声道。
“我不信。” 面具男噌道。
“我就为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了,正常的工作都没有,我老婆孩子也跟着受苦。我真的也累了。”
“你那些刚来的手下可不这么想,正享受呢。” 面具男冷眼扫视其他人。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做了,还有人会做。” 他活动了一下被钱袋压疼的肩膀。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做了,怕是没人会做了。” 面具男咬牙道。“废话完了吗,可以开始打了吗?”
“等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暴力呢。” 他责骂道。“我们一打,多俗套啊,你还不是用你那些不知道从哪来的玄乎东西往我身上拽,然后我躺下了,名是你的,利是政府的,我是监狱的。你知道监狱伙食有多差吗?然后我又忍不住越狱出来,咱们再来一遍,多没意思啊。咱们好好谈谈,可以吗?就现在。”
“或者我把你杀了也行。” 面具男面色一沉。
“你肯定不能就这么把我杀了,懂吗。我得先杀你全家,或者侮辱了你的什么人,反正我得让你痛不欲生,你才能杀我。” 他摆摆手,说道。
“那倒也是。” 面具男双手放缓,觉得他好像确实有什么实际的东西要说,临时决定先等一下。“我给你5分钟,警察也就到了。”
“你知道警察其实没啥用。” 他不屑道。
“要有用,我在这里跟你聊天干嘛?”
“我意思你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你是他们的榜样,但是他们永远成为不了你。就好像自由本身一样。”
“别跟我讲玄乎的东西,我已经有的就够烦了。”
“好,我实际讲。你看啊,你从来没说过你的身世,但是你肯定活的很惨,对吧。”
“我活的不惨能干这种事情?” 面具男反问道。
“我猜你惨到听过你身世的人都会流出同情的泪水。” 他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嘲笑。
“如果我们是想要聊聊彼此的身世的话,我们可以回到暴力解决问题上吗?” 面具男突然皱眉喝道。
“不不不,” 他慌忙摆手,示意自己还没有说到重点。“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
“通常来讲吧,总有家伙像我一样,无恶不作,对吧?”
“对,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 面具男好似瞬时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似是要发作起来,眼神中渐渐充满愤怒。
“哎哎,听我说完,好吧。” 他紧张地亮出左手掌。“可是,你不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有点夸张了吗?”
“有什么夸张的?”
“我在想吧,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更聪明,更谨慎,更不易捉摸,更危险,对吧?可是我怎么就被你打倒了呢?”
“哼,我的存在,就是让你们自以为是的聪明变成一无是处的原因。” 面具男不知听过多少次这样比他聪明的言论,唾弃道。
“我是说,我从策划整个行动开始,从实施,到最后结果,需要多少专业知识,技巧,胆略,社交技巧。可是为啥我最后选择去明目张胆地做一些明显会被抓的事情呢?就比如这个银行,我为啥抢完能直接碰见你呢?我不是应该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才能证明我有足够的胆略去做这样一件事,没人能看见,或者受到伤害。我不是应该运用更复杂的技巧去得到我应得的利益呢?”
“也不能说没有这样的人。” 面具男皱了皱眉,回道。
“那你又怎么抓得到我呢?” 他边说,觉得自己手上的汤普森有些重了,顺手就挂在了脖子上。
“这样的人总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我行动的时候。” 面具男歪了歪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与你面对面地讲这些呢?”
“你笨呗。这么笨,还喜欢钱,还不择手段的。” 面具男嘲笑道。
“你就不能同情一下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吗?” 他叹了口气,头上伤口上的鲜血再次遮住了眼皮,他抬手又擦了一下。
“就算你们走投无路了,也不是你们伤害别人的理由。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 面具男觉得站着有些累了,找了张没被炸坏的椅子搬起坐了下来。“警察快来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手下也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也不敢怎么动作,看看他,又看看面具男。
“你知道,我意识到我在这里的原因,跟你是一样的。”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死尸,那个人在刚开始时被他打了几枪,现在身上的血早已经凝固了。
“废话。”
“你还没听是什么原因呢。” 他苦笑道。
“除了你要炸了这个银行的保险库,拿走钱,一路上要杀很多警察以外,有什么其他原因?” 面具男松了松小腿上的衣服,觉得洗过之后好像连身衣变得更紧了。
“有的。” 他嘴上的笑僵着挂在脸上,停了一下,继续讲道:“我们其实都是假的,可是总有人觉得咱们是真的,咱们就在这了。”
“什么意思?” 面具男抬头不解道。
“我意思是,他们觉得这样看起来会令人愉悦,你终究可以打败我,打败愚蠢,赢得人生,荣耀,赋予生命成就感,使命感,就算现实并不如此,很多事也并不简单,努力也不是一夜而成,结果也不是唯一的,但是你最终可以打败我,仅仅这样就够了。”
“我最终当然会打败你,我的一切苦难赋予了我力量,我更理解幸福的来之不易,努力的重重磨难,失败的层层挫折,但是我的希望令我屹立不倒,令我在火焰中重生,令我无数次跌倒后,无数次站起。”
“所以我说啊,” 他面色苍白地笑着,“你这样只能活在电影里啊。”
说完,他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