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英雄晚年

清芸等大家都哭罢了，才轻声对奶奶道:“李爷爷在外头，要见他吗?”

奶奶看着清芸犹豫了一下。

清芸道:“您想见就见，您若不想见，那我就叫他回。”

奶奶沉默了一下，道:“他若无话，不会来找我，见吧。”

她站在门ロ，李爷爷走过来，冲她点头致意。随后进了去，门关了起来。

坐在床上，看着他一头的白发，

有些错愕，心头微痛，“你……”

他坐了下来，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与她对望。

他便笑了，伸出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温言道:“看到你还能坐在这里，这感觉真不赖！”

她声音低哑，“是啊，活着其实真不赖！”

“你我都老了，日子不多，不该生病浪费。”他说，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到她的面前一晃。

她瞧真了些，竟是一个起了霉点的绣荷包。

她便也笑了，“你还留着?”

“是啊，脱过线，也染了霉点，洗不掉，

可总归是少年时候的东西，有价值，便留在了身边，想来、日后也是要帯到棺材里头当是给我的殉葬品。”他只是晃了一下，便放回兜里头了。

她眉头一皱，“这作为殉葬品，未免寒酸了点。

他双手笼在兜兜里，若有所思地道:“寒酸么?寒酸也没法子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件宝贝的东西了。

她笑了，笑得眼圈都红了起来。

“恨过我么?”她问。

他想了想，“恨?杀了你的心都有过。我总不能强人所难，我后来站在你的立场去想，我就明白了，其实这样也好，你若嫁我，不出几年，你的心就死了，天下间，哪有比我狠心的人。”

她点头，“我当年就怕心死。”

他道:“娶不了你回去，我好歹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你看，这辈子就过去了，我们都各自安好，算是幸运的。”

他这般痴痴地看着她，又轻轻摇头，“你看，你都老成这样了，我怎么看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还是以前的面容?

“是啊，真不忍相见的，唯有你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她叹息。

曾经上学路上的相遇，他很少去陪她一起，他若去，她一般也躲着，便是遇上，也只是对视了一眼，连招呼都不打的。

所以，这些年，也真是各自安好了

“一晃，美人迟暮，英雄晚年。”他说

她便又笑了起来，“我从不是美人。”

“你不是谁是?哪个老太太有你这么好看?”他又痴痴地看着，就跟看不够似的，又仿佛这一别，或许便永远不见的悲凉。

她泪盈于睫。

“往后你若愿意，我得空就来看你，你若不想见到，咱还是像以往那样，各自安好。”他说。

她看着他，摇摇头，“各自并不见得安好，你若想来，便来吧，已经快入黄土了，我也不怕旁人再说什么，哪怕你来陪我说说话，喝杯茶，听听风，看看雨，比我一个人好。”

他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微微抬了头颅，那白发苍苍下的面容，竟是布满了光芒，“这啊，你知道我忙，未必得空常来。且看看吧，得空再说。”

他站起身，再伸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

轻声道:“多活几年，我们都努力多活几年。

她含泪点头。

美人迟暮，英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