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270：范睢蔡泽列传（五）
范睢蔡泽列传（五）
蔡泽是燕国人，他多年到各国游学拜师，然后向大小诸侯们求官，一直没有被任用。有次他请唐举相面，他问唐举：“我听说先生给李兑相面，对他说：‘一百天之内您会秉持国政’，有这回事吗？”唐举说：“有啊。”蔡泽问：“您看看我怎么样？”唐举仔细瞧了半天笑道：“先生朝天鼻，缩肩膀，凸额头，塌鼻梁，罗圈腿。我听说圣人们都不在貌相，大概说的是您吧？”蔡泽知道唐举戏耍自己，就说道：“富贵当然是我天生所有，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寿命长短，我想听听这个。”唐举说：“先生的寿命，从今天算起还有四十三年。”
蔡泽拜谢后离开，他对自己的驾车者说：“我能端着米饭大口吃肉，乘坐马车飞驰，怀揣黄金印信，穿上系着紫色飘带的袍子，在君主面前揖让，这样的吃肉富贵日子，四十三年已经足够了。”
他离开燕国来到赵国，被赵王驱逐。在前往韩国和魏国的路上，遇到强盗夺走了吃饭的锅碗瓢盆。当他听到范睢推荐的郑安平和王稽都犯了重罪，范睢心中惭愧正无计可施时，就向西来到秦国。
蔡泽要见秦昭王，先派人放出大话激怒范睢：“有名燕国宾客名叫蔡泽，他是天下雄俊弘辩智士。如果他一旦见到秦王，秦王肯定会舍弃现任相国而把位置让给他。”范睢听到说：“五帝三代的事情和百家学说，我全都了解。很多人号称能言善辩，但都被我驳斥，这个蔡泽凭借什么能夺取我的相国之位呢？”范睢派人去召蔡泽来见。
蔡泽进入后，只是向范睢简单地作揖，并没有行跪拜之礼。范睢本来心中就很不愉快，看到蔡泽这么高傲，就责备蔡泽说：“你曾经对外宣传说，要代替我担任秦国相国，有这回事吗？”范泽回答：“一点都不假。”范睢说：“请你说说原因。”蔡泽说：“哎呀，君相见识问题怎么这样迟钝啊！四时有序，完成任务就自然退去。自己身体健壮，手脚麻利，耳聪目明，智商很高，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呢？”范睢说：“确实如此。”蔡泽说：“秉行仁义，行道施德，得志于天下，天下人感念其恩德而敬重他，都想让其成为君王，这难道不是善辩智能之士的共同期望？”范睢说：“是的。”蔡泽再说：“富贵显荣，万物成理，让天地事物各得其所；长寿延年，让每个都人寿终正寝而不夭伤；一代代继承大统，守卫正业，永远流传；名实纯粹，泽流千里，被世世代代永远称赞，和天地同在，这难道不是推行大德的圣人所说的吉祥善事吗？”范睢说：“确实是。”
蔡泽说：“秦国商君、楚国吴起、越国大夫文种，他们最后的结局，难道有人愿意效仿吗？”范睢知道蔡泽是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马上争辩说：“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啊？公孙鞅侍奉秦孝公，终生没有二心，一心为公不顾私情。他设置刀锯禁止奸邪，明确赏罚治理国家。他对秦孝公肝胆相照，承受怨恨指责，通过欺骗旧友魏公子昂击败魏军，安定秦国社稷，造福于百姓，最后作为秦国将军擒将破敌，开拓土地千里。吴起侍奉楚悼王主持政国，做到了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苟合、行不苟容，不因危险而改变初衷，禀行大义而不躲避艰难，最后辅佐楚国成为霸主强国，对待祸凶没有逃辞。大夫文种侍奉越王，其君主虽受困辱，但他却忠心不改，其君主面临祭祀断绝时，他尽全力不舍弃，成功后却不骄傲，富贵后不放纵轻慢。像这三位先生，可以说坚守大义到了顶峰，全部都是忠贞不二的典范。所以君子为了大义视死如归，光荣赴死而不苟且偷生。壮士本来就应该杀身成名，只要大义仍在，虽死无恨。为什么不可以效仿他们啊？”
蔡泽说：“圣主贤臣，这是天下鸿福；明君直臣，这是一国鸿福；慈父孝子，信夫贞妻，这是家庭鸿福。所以比干再忠诚也不能保住殷商，伍子胥再睿智也不能保全吴国，申生再孝顺也不能防止晋国动乱。所以就是有忠臣孝子，但却没能避免国家灭乱，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没有明君贤父来听取采纳，所以天下认为他们的君父很可耻，却怜悯君主的臣子。商君、吴起和大夫文种作为人臣没有问题，但他们的君主有问题。人们都称赞这三位先生立下功劳，却最终不得好报，难道会有人羡慕他们生不逢时而甘愿去死吗？如果认为只要一死就能立忠成名，那样微子就不配称为仁人，孔子不配称为圣人，管仲不配称为伟人。人们要建功立业，难道不都期望功成名就后仍能存活于世吗？性命和名声都保全的，这是上等做法；名声保全而丢掉性命的，这是中等做法；留下污名同时丢掉性命的，这是最下等的做法。”蔡泽说完，范睢不得不称赞蔡泽说得很有道理。
黄其军
作于2020年7月28日（古历庚子年六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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