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独白
叶子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好累,因为几乎整夜都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和大桥去爬山,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然后拼命地追赶,怎么也没赶上。
叶子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还不到7点,索性不马上起来,还可以在床上赖一会儿。她坐起来,把抱枕靠在背后,倚着床头开始浏览当天的朋友圈。
有人说朋友圈就是一个精神病院。上午:基本没动静。中午:各种晒,晒大腿,晒幸福,晒方向盘,晒飞机票,衣服,神器应有尽有。
傍晚:开始各种饭局,酒店,K歌,求订位,求喝醉,求陪同,求偶遇。午夜:各种饿,各种吃,各种吐,各种再也不吃宵夜了,明天开始戒酒。
凌晨:各种哭,各种失眠,各种歌词,各种感悟,各种胡言乱语……大致看了看朋友们的嬉笑怒骂以及各种五花八门的动态,叶子觉得很无聊;于是开始在自己关注的新闻公众号上,获取当日有价值的新闻。叶子的工作和媒体有关,所以关注国家大事和地方新闻是她多年的生活习惯。
在朋友圈这个精神病院里,几乎没见过大桥的身影,叶子觉得这在当今,实属难能可贵。有的人喝瓶啤酒、吃碗小面也要晒一下,有的人去村子里的小河边转悠一圈也要大肆渲染……可大桥无论是吃大餐、喝好酒,还是出国旅游,都是低调进行。
这固然和个人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有关,但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一个人的品性。叶子觉得大桥不爱发朋友圈炫耀,是他有良好的品性,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谱的人。
叶子和大桥是发小,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又在同一所小学和中学里读书。但是他们已经有30年没联系了,毕业后,天各一方,各自忙着生活和工作,各自忙着走自己的路…
大桥家和叶子的姑姑家是邻居,小时候妈妈身体不好,姑姑经常把叶子接到家里,姑姑做家务的时候,叶子就自己在姑姑家的门口玩耍,自然就有很多机会见到大桥。许多年过去了,叶子对这些一直铭记在心,大桥却记不得多少。
叶子印象中最深刻的,是大桥六岁的时候在自家的门口玩儿,夕阳西下,把他笼罩在晚霞的光芒当中,小小的人很帅、很唯美……从此,叶子的心中就刻上了这个男孩儿的印记,而且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叶子对于大桥的感觉从小持续到大,可是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当然也包括大桥。上小学的时候,在课堂上,叶子经常精神溜号,大桥的个子高坐在后面,叶子坐在前面,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那个傻傻的大桥却浑然不觉。
上中学的时候,每当下课,叶子就静静站在教室的窗前,默默寻找操场上大桥的身影。偶尔在校园的什么地方打个照面,叶子会突然低下头,免得红头胀脸地被同学发现;大桥则目光游移,永远不知道他的焦点在哪里。
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青春年少,叶子总是把对大桥的感情倾吐在日记里,甚至还在日记里配上了两个人手拉手的插图,那一刻,叶子觉得自己离大桥真的很近、很近。
事实上,此时叶子离大桥却好远、好远。毕业后,叶子回村里的小学当了一名教师,大桥去了遥远的南国当兵。没有送别,没有留言,更没有任何的沟通与交集,大桥就这样从叶子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当姑姑无意中说起大桥去当兵的话题时,叶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悄悄逃出了屋子。
没有大桥的日子,叶子经常做梦。梦见大桥在军营里训练,梦见大桥像上学时当班级的体育委员一样,给战士们喊口令。
还梦见过他拉着一个女孩儿的手在月光下卿卿我我……叶子时常从睡梦中惊醒,簌簌落泪,为梦中的大桥,也为自己那无处安放的青春。其实,那时的叶子是自卑的,她觉得自己在高高大大的大桥面前,就是一个丑小丫,然而她的心里又有一万个不甘心。
再次从姑姑那里得到大桥的消息,是听说大桥恋爱了,对象是村里那个很漂亮的女孩,于是叶子的心碎了一地,并且在地上流着血、打着滚儿。
叶子的心里恨恨的,整个人也憔悴了好多,仿佛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简爱》里面一段很经典的话,她在长夜里悄悄把这段话愤怒地说给了梦中的大桥:你当我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吗?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真心了吗?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姿色和充足的财富,我本可以让你对我不能自拔,就像现在我对你一样……
然而事实上,大桥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再后来,叶子听说大桥和村里的女孩儿分手了,留在了南国,和战友走在了一起,就更加的愤恨,觉得大桥就是个陈世美……后来,长大了,成熟了,一切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被湮灭在生活深处,叶子自己也成了人妻、人母,过着幸福无忧的小日子。
时光荏苒,跨越时空联系上大桥的时候,是三年前的事情。说起这个还真得感谢那个精神病院似的的朋友圈。
不知哪个万能的同学把自己和大桥都拽进了朋友圈。当确定那个人就是大桥的时候,叶子的心像小时候一样激动起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大桥加为好友,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要这样做;哪怕他依然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生活的风霜洗礼了叶子,也让她变得乐观坚强,而骨子里那份幽默和善解人意更是赢得了朋友、同学和同事们的喜爱。
生活中,有人向叶子示好,可叶子的心里真的再装不下别人。最初和大桥加为好友的时候,两个人聊得最多的是彼此的近况,在哪里工作、爱人做什么、孩子多大了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回忆上学时那些难以忘怀的故事。
后来,两个人又都开始试图为对方补上生命中缺失的那一大段空白。叶子含着眼泪讲述着自己怎样从小村走进了小城,又怎样从孩子王变成了“无冕之王”;大桥则像开启了一瓶陈年老酒,从怎样离开家乡走进军营,一直讲到了几番辗转,直至在他乡成家立业。
三年多的时间,三个三百六十五里,叶子和大桥不仅仅是同学,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和知己。无论快乐彷徨还是忧伤,他们都愿意互相分享,关心、安慰还有鼓励成了彼此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一次,叶子鼓起勇气讲起自己小时候的心路历程,大桥却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曾经如此牵动着一个女孩儿的心,不知道痴情的女孩曾经为自己彻夜难眠、泪湿枕巾,更不知道至今自己的故事仍被珍藏在女孩保留了三十多年的日记里……
“亲,早上好”,微信的提示音,告诉叶子有新的消息。是大桥发过来的。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晨美好的问候,成了大桥和叶子间的一份默契。
他们之间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温存软语,有的只是默默的关心、支持和鼓励。每当大桥和妻子发生小摩擦,叶子总是劝慰他要多多包容,因为每个女人都不容易,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妻子能选择他,这不仅仅是爱,也是一份恩情,所以要好好珍惜。
每当叶子在工作上遇到烦心的事情,丧失信心和勇气,大桥也总是鼓励她一切都是暂时的,过了夜晚又会有新的太阳,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今天的天气好吗?你昨晚休息得好不好?”大桥在微信里像往常一样问候着叶子,叶子看了看手机,已经7点多了,她赶紧起床,一边回复着大桥一边开始洗漱,平凡而又充实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上班的路上,叶子一直在想人生能有这样一份情谊已经足矣,没有金钱物欲,不受道德绑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虽然远在天涯,却又温暖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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