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头儿

坐在咣当咣当的火车上，火车的齿轮与轨道的分分合合，耳边传来哐哧哐哧略有些粗狂的声音，透过斑斑点点的车窗玻璃，眼睛里大把大把的蓝天，温柔又霸道。在这个温柔的时间，突然想起了那个经常让我生气的老头儿……

老头年龄其实不大，今年67岁，总是瘦瘦的。比我妈小了三岁。我妈经常说他没心没肺，说人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你看他年龄这么大了，怎么没有看到太多白发？老头的背总是高高拱起，像背了一个鼓鼓的包，每每买回来衣服，我妈总是强迫性的拽拽轻轻被背撅起的衣服，可是不管怎么拽，衣服怎么也不听话，偏偏衣服前摆也要跟着凑热闹，垂下来一掌的高度，这个时候，我家就会出现一个临时家庭小剧场：我妈夸张的学一遍老头驼着背、埋头走路的样子，老头被打趣，无奈的跟着我们一起开心的笑，漏出轻微泛黄的牙齿，然后佯装举手要教训我妈的样子。

我妈老说，你这吃的饭都长到背上去了吧？是的，老头特别能吃。盆似的海碗呼噜呼噜能喝上两大碗面条，再吃上家里蒸的半个或一个馒头。早晚喝上两大碗稀饭，配着馒头和各种菜，有时候不觉得饿，可是看着老头呼哧呼哧的大口吃饭，也觉得格外香甜，能忍不住多吃半碗饭。

不过，老头儿的心思也重。每逢农忙秋收的时候，总担心干不完的活，经常一个麦收秋收过去，人能整整瘦一大圈。

然而，就是这个经常弓着背的老头，在我们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公主在养。

老头在家排行老二，真正的爹不疼、娘不饿。家里穷，娶不上媳妇，碰到了一个在家干活最多、得到最少且常挨打的我妈。我妈急于离开她那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家，老头家穷，娶不上媳妇，俩人一拍即合。于是，在我妈27岁的时候，一个二八大杠自行车就把我妈载到了那个家徒四壁的家。家徒四壁不可怕，怕的是遇到一个不讲理、且懒且馋的婆婆；怕的是遇到一个不受宠、处处被挤兑的老头。我妈小的时候营养不良，年近三十，被指指点点了几年之后，生下了我大哥。

结果在生下孩子一年之后，受到家里其他儿子的挑拨，大年初一，老头被带着媳妇儿子撵出来了。名义上的分家，实际除了身上的一身衣服，就是一身的债务。

我妈说，每次我打电话的时候，老头儿总是静静的立在我妈身边，侧着他微微弓起的背，悄悄的说，老张，大点儿声！你电话声音怎么这么小啊？把声音调大点儿！我妈总是佯装生气的假装把电话给他，喏，你自己去听吧！这时候，老头儿总会默默的背过身去，我要去厨房做菜，趁着我妈把电话拿在耳边的那一刻，又把自己凑到我妈身边，一脸乖巧的像个听话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