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交卷
配图画师 lluluchwan
那便是珀尔修斯存在的证明
真的好热啊。
由于A课程在暑假的补课安排，我在暑假也没能回到家里待着，不得不继续在公寓里住一段时间。
不过随着酷暑的来临，我逐渐意识到没有空调的夏季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本身幽灵的体温就偏低，假若外界温度是36度的话，在幽灵的感受中大概和39度差不多，反正比起正常人的知觉，总是要热一点。
再加上不会出汗、不会散热的体质，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要遵从热胀冷缩的原理，由内向外爆开了。
噔噔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知道从门进屋的话，应该是正常的客人吧。这样想着，我跑了过去。
「来了，请稍等。」
开门后，面前是两个身着工作服的男性，见到我后，热情地向我打着招呼。
「您好，先生，我们是安泰电器公司的工作人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要在您的隔壁安装空调，可能会打扰到您的休息，还请多多包涵！」
「啊，没问题。大热天的你们也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好嘞，没问题！谢谢您的理解！来来，抬上来……」
对于这样热情礼貌的工作者，我从来都不会为难他们，提前打个招呼或是征求意见，总比那些在周末或者假期闷声装修一天的人好的多。
关上门后过了好一会，快被热傻的我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隔壁？不就是葛明奈的屋吗，她在暑假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回家了啊？
身后突然猛的有人拍了我一下，让我一个激灵。回头看去，是一顶在我面前的大草帽，还有大大敞开的阳台门。
「耶！」
草帽微微一倾斜，露出下面藏着的熟悉的脸蛋，向我摆出着胜利的V字。毫无疑问，她是趁这一会，又从阳台偷渡了过来。值得一提，学校的校服在夏季更有青春的气息。
「你怎么在暑假这时候过来了？穿着校服，还带了个……呃，带了个好东西。」
说实话，我刚刚就已经对那个空调垂涎欲滴了。
「你在说什么呀，晚上不是有天文社的活动吗？正好接下来不久就得上自习了，早点回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天文社……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12号吧。」
「你真是在这个房间里闷傻了呀。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连阳台门都不打开散散热？」
她把草帽摘下，从帽中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明明头上顶着这个家伙才会更热吧。
「是吧，茉莉？」
「啊，你是说阳台啊？我还以为那里是这个屋的另一扇门呢。」
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某一天开始，阳台已经不再是我的固有领土，成为了隔壁列强侵略的跳板。这样下去，假如房东同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在两个房间之间开个门？
「嘛……反正以后热的时候你就可以去我那了吧？就像之前冬天我跑到你这取暖一样。」
「感激不尽……不对，」
意识到之前一直是为她提供暖气，好像我并没有向亏欠我人情的她道谢的必要。
「还算你知恩图报，葛明奈同学。」
「喂！为什么态度突然变了啊！」
隔壁机器传来的调试声和阳炎下的蝉鸣混合在一起，为这夏天添加了一丝摇滚的色彩。我和葛明奈，终于又回到了那平凡的日常中。
「看好，经纬仪要这样调……」
这天晚上的活动室里，我为几个被李姐拉进社团的学姐演示着如何操控天文望远镜。
「哇——」
她们有些大惊小怪，甚至鼓起了掌。感觉到被捉弄的我有些尴尬。
「好啦好啦，我弟不是很擅长跟你们这些大姐姐来往。」
李姐走过来护着我，为我解围，然后转过头悄悄的凑到我耳旁说。
「那个谁，可是一脸吃醋的样子呢。」
我朝着李姐指的方向看去，葛明奈正处于一种进退维谷的的窘境——在发现我看向她以后，她鼓起了染上红色的脸蛋，突然扭过脸去。接着又斜眼瞄了我一下，可又和我对视了个正着。这情形让人觉得可爱又可笑。
李姐后来和我说，早就觉得我这么复杂的家伙，愿望不应当单单是夺冠，但总归不放心。于是那天在站台一直在等待着那趟不一定载着我的火车，直到望见平安归来的我才放下心来。
没有任何解释，看见我和葛明奈的神情，李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猜的八九不离十。真不愧是姐姐这种生物啊。
葛明奈也同意我把她同为幽灵的事实告诉了李姐，李姐除了对此表示惊讶以外，还表示再也不相信现代科学了。
「幸好选了文科呀……不然我还怎么相信理科教科书的东西。」
「哎呀，真好啊。」
陈觉坐在一旁，一手托着腮帮，棒读着。
「黄瑞被包围了啊，真是羡慕啊。」
「你的语气根本让人听不出羡慕的意思啊。」
在那之后，奖金的一部分我们打算直接作为天文社的活动经费，以便更好的开展对于天文的推广活动。另一部分的奖金被我们几人平分，我们的这几年的零花钱都算有了着落，陈觉的屠夫也终于装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龙爪弯钩。
「身为单身老师，这种行为必须要管制。」
硕哥一边擦着麻将牌一边说着。
「管制的根本原因在于单身，而不在于老师的身份，对吧？」
葛明奈跑过来打趣道。毕竟不是他教的学生，硕哥被葛明奈一说，接着就放下了架子，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之中，好像有点悲伤。
叮咚——门铃声响起后，江枫走进了活动室，那个身影连同身后的长马尾一起在暑气中散发着凛然的气息。身后跟着的，还有总是待在她旁边的冯易。
「啊，葛明奈，他们的工作怎么样了？」
江枫看见葛明奈后，直接发问了。
「啊，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个点也快完工了吧。」
葛明奈说着，看了看表。慢着慢着，我好像没听懂。什么工作？什么快完工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现在快要完工……是说空调？」
「对呀，是江枫同学派人过来的。」
「What？那不是安泰电器……」
「嗯……是不是忘和你说了？江枫同学是安泰集团的大小姐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是你们那场比赛的股东哦。」
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张安泰商城终身5折的会员卡。卧槽，安泰集团……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个组织，但是光我所知的安泰开头的企业就有好几个。
「大小姐这个称呼就算了吧，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还是正常叫我就好。」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顺了顺背后的秀发。干练利落，堪称优雅。
身为一个女孩，这也太特娘帅了吧。如果我们的性别调换，我一定会爱上她的。
咳咳，葛明奈还在这呢。我还是收起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看向那个诠释着「平凡」二字的冯易同学，传达着「兄弟你不容易啊」的眼神。他好像理解了，苦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江枫同学今天也要来参加活动吗？」
「嗯……闲的没事，姑且参与一下好了。」
「OK！已经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山上会有点冷，大家注意穿着，小心感冒。」
我看着活动室里聚集的二三十号社员，大声说道。
「我们星之人社团的第一次天体观测活动——现在开始！」
「好！！」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或现或隐的激动，然后有说有笑地带着自己的包裹走出了活动室。好久没见过有人如此期待星空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把门锁上，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社长，你不跟着我们去吗？今天可是有英仙座流星雨哦？」
一个社员发现了我可以的举动，跑过来问我。
「正是知道有英仙座流星雨我才不去的……」
我小声说道。毕竟，我可不能让那家伙的愿望这么轻易地就实现啊。
「你们就好好跟着副社长吧。她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好，好的！谢谢社长！」
英仙座流星雨，在13号凌晨，也就是在明天凌晨降临。
「那天的观星活动就交给你了。」
「了解！」
我看了一眼我们先前的短信记录，然后满意的收起手机。
我和葛明奈早就商量好，为了不让她与我一起看英仙座流星雨的愿望成真，这一次活动我不会跟着一起。在基本的活动准备完成后，就轮到让她这个副社长大显神威了。
千方百计避开愿望而不去实现，世界上恐怕没有像我们一样有趣的家伙了。
借着上天的恩赐，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我看向天空中仙女座的位置——安德洛墨达，现在应当有好好映照在她的瞳中吧。
我的安德洛墨达，请不要再悲伤，轻轻地拭去珀尔修斯的泪水。
那是珀尔修斯存在的证明，也是我们的约定开始的地方。
生长停滞的幽灵和人类一样，不前进就无法看到前方的景色，所以我只需要无所畏惧，一心向前。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还会有很多事等待着我们。开心的事也好，悲伤的事也罢，但那些事情，已经不在这张答卷的考察范围之内了。
——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人孤独地作答才叫答卷，若是两个人在一起作答的话，一定会被称作作弊。那样的话也许更应该叫groupwork才对？
是说，这张曾是一片空白的答卷，也终于到了交卷的时刻了。
英仙座流星雨马上就要来了，我还是赶紧闭上眼，好好的睡一觉吧。
Problem 6
和先前葛明奈在冬天到我这里蹭热度相反，到了暑假，反倒变成了我经常去隔壁葛明奈的屋子里蹭空调了。
起初几次还会因为进女孩子的房间有些不知所措，多去了几次以后也就轻车熟路了。
再加上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没准还能发生一些不太适合写进书中的内容。
「妄想都写在脸上了哦？黄瑞同学。」
「咳咳，嘛，刚刚热到有些发呆了啊。果然这时候需要来一道和酷暑相称的题目吗。」
「……你是在说我屋里的空调不凉快？」
「没这个意思。啊，有了。」
我画出了一个不管是从轮廓还是匀称度来讲，都丑陋无比的球体，然后用笔写上了「地球」。
「地球母亲会伤心的。」
葛明奈捂着嘴偷笑着。
「对不起。」
假如在可以看做均匀球体的地球表面有一个恰好能让人跳入的洞，从一侧可以直接通到另一侧的地表。黄瑞跳入其中，请问会在这个过程中做什么运动？
注：地球并非空心球体。
「靠近地心的时候会死的吧……」
「注意，题里的角色是我，所以死不了。」
「噗。」
「可能有点超纲，不过可以慢慢分析出来。」
「你给我的哪道题不是超纲的？……嘛，我想模拟一下，你靠我这边坐一点。」
「模拟什么？」
「模拟球体。你画的太难看啦，都不能叫做地球。」
「一般的球体是没有地心引力的啊？」
「好啦！你快过来！」
「我略微有一些不服气地，坐在了葛明奈旁边。」
「球面不均匀，闭上眼睛。」
事还真多，星球表面本身就不均匀好吗。
她用手摸着我的脑袋，似乎在测量着什么——不过由于幽灵的「等温效应」，带给人的感觉相当舒服。
随后，侧脸上出乎意料地传来了什么陌生的触感。
说是陌生，但我很清楚，那大概是来自于她人的柔软双唇。
「！！！」
我吓了一跳，睁开了双眼。葛明奈的脸颊紧紧贴着我，满脸通红。看见我睁开眼，反而更害羞了，慌忙的退缩了几十厘米，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向何处。
「你干嘛！不是说了让你闭上眼睛的吗！均匀球体啊！均匀球体！」
「哎——难道葛明奈同学测量半径的方法就是kiss吗？」
这样想着，我把茉莉的玩具皮球递给葛明奈。
「请问测量学家葛明奈，这个皮球的半径是多少？」
「你……你这家伙！！！！」
她确实没有再去亲吻那个皮球，但是曾经被他模拟作地球的球体——也就是我的头部，被她狠狠地拿书砸了一下。从我的体感来分析，这一定是万吨级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感受。
意识消失前，我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好像在篇幅上是「万物简史」的两倍以上。
「The Princeton Companionto Mathematics」吗……，这家伙，居然看起英文书了……
总之，希望这幽灵间无聊又有趣的日常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至于上面那道题的答案，我们有机会再探讨吧。
幽灵答卷 完。
Thanks for your read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