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二）

“怎么办？我俩没配上！要不试试孩子的？”

“你真做得出来。”

“什么叫我做得出来，总得试试吧！不说同胞机率大吗？”

“机率大，那配上了去抽她们的骨髓吗？”

“这不还没决定吗？先试试心里有个谱，实在骨髓库找不着再看吧！”

“你不怕女儿大了怪我们。”

“那难道弟弟不救了？”

“先等骨髓库吧！不想拿女儿遭罪。”

“我就情愿吗？说到底我对女儿的感情比你深。”

“你懂个什么？”

“我不懂，她们每个都是我十月辛苦怀胎生的，出生后又是我带着，你带过多少？”

“不是带过才有感情，我对女儿不比你浅。”

“我跟你争这些没意义的干嘛？我只问你现在到底怎么搞？”

“不是告诉你继续等待骨髓库吗？”

“还等？我们建档到现在都三个月了，那头连个初配也没？”

“上次建档就说C位点特别，是难配骨髓。骨髓库的机率更低，十万分之一的机率也没？”

“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再生个考虑同胞。”

“再生？我们现在三个呢？”

“是啊，这路行不通。再生哪养得起？”

“不是养不养得起，就我这身体还能生吗？我都怀了五个呢？又流产又引产的。什么罪都受了。”

“是啊，你这身体也不行，贫血这么厉害，怀个孩子还晕倒几次。”

“就我俩这基因，再生个就这样怎么办？”

“可以检查得出来，重型可以引掉。”

“那也要配得上型吧？”

“是，配不上也白搭。”

“那机率大不？”

“医生说不是重型四分之一，配到型四分之一，健康又能配上十六分之一机率。”

“那也不高啊！”

“嗯，但比骨髓库高得多。”

“要试吗？那还不如先把两姐姐去配配？”

“还是得配孩子。遭罪呀！”

“你三姐夫不是让我们也去试试配孩子吗？”

“是的，他那人也比较感性，不然不会这样说。”

“那就试试呗！”

“再等等吧！让我想想！”

“我一朋友，他特地帮我咨询了303解放医院院长，让我们听天由命，顺其自然。说活下来也后患无穷，就像癌症患者，你见过哪个得癌症的救活了？那么多明星，富豪他们没钱吗？可还不是一样走了…”

“去他狗娘养的，你那什么破朋友，他是想拆散我们家庭吧！”

“你冷静点，人家不过站在我们立场说出实话。一般朋友只不过是安慰而已，其实你我心中都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只不过不愿意承认。你姐她们不都这样劝的吗？连我父母也是。”

“我就是受不了，我就是要救儿子。”

“没说不救，但我们也要冷静，难道我不想救吗？他是我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对他的感情会比你少吗？我们需要理智，你这样子我真不放心，怕你会疯了，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那我跟孩子怎么办？”

“不会的，我很理智。”

“就你这样还理智，我真怕，你千万别做傻事？我们还有两个健康乖巧的女儿呢？”

“知道，你放心，不要担心我，我只是受不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生命，就要尽力救活他，不是尽一尽人道主义责任做到心安理得的问题。”

“可是我们救不活他。”

“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哪天就有新技术呢？”

“我的朋友们说，不是我们欠了他的债，是他欠了我们的债。”

“什么债不债的，谁也不欠谁的，归根到底只是爱。我们爱他，就不能伤心。”

“我真不敢想那一天”

“不能想。”

“等待死亡。这种感觉真是异乎寻常。”

“等不了。”

“尤其是等待自己孩子的死，他看起来那么健康，上帝让我们有与众不同的体验。”

“我宁愿做普通人。”

“这种经历也相当普通。每天世界各地那么多天灾人祸的，只是没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无法体验，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都瞎说八道，没经历过的事情如何去体会？”

“发生在自己身上受不了。”

“上帝向我们撒了一个美丽的谎，故意逗得我们如痴如醉，然后又把它戳穿，我们看清这个阴谋，就不会悲痛欲绝了。”

“你看清了。”

“这会儿好像看清了，一见宸宸又糊涂了。”

“他是那么实实在在的一个小生命。”

“小生命的确是最实在的生命，我们大人的生命就比较虚假，加了许多伪饰。”

“也许会有奇迹，我们也只好指望奇迹了。”

“你不相信？”

“不信也得信了，相信上帝就是希望真有个上帝，问题是我不愿相信宸宸必死无疑。”

“宸宸真有救，就太好了。”

“不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医生不说手术能根治。”

“手术？”

“一做手术，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有时真想早点结束。”

“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什么才有用。”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