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境界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王国维以文人之笔评文人之词，身居局中，却又超出局外，故之“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自来，评诗词者有如星罗，然能兼此二妙者寥寥。

王国维以境界辩词，俱持平入妙，铢两悉称，良无间然。

诗家境界有三，物境、情境、意境。王国维所指境界是为“言有尽而意无穷”，以高格判定诗词高下，如此之理念未有先例，更开一代先河。

王国维境界提及有我之境，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谓之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谓之无我之境也。

无我之境，讲的是人只有在静中才能得到。有我之境，则由动到静中得来。因此，有我之境宏壮，无我之境优美。

王国维在论述无我之境和有我之境后，论述了写实和理想的辩证关系。文学作品从来都是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何况以精粹汇集而成的诗词歌赋。王国维更是在《文学小言》中说：“文学中有二原质焉：曰景。曰情。”文学理论上的情景交融是现实与理想相互贯通的最重要的表现特征，也是中国诗歌延续至今的优良传统。

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也有类似的言论：“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然情生景，景生情，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情景名为二，而是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情中景，景中情。”

先秦时期就有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情景交融的诗句。当然，王国维所阐述的情景交融应是诗人、词人情感的最真实流露，并非无病呻吟、勉强抒情，最终落得轻薄虚伪之名。

情景交融多以一字传神，诸如“云破月来花弄影、红衣枝头春意闹。”一字则境界全出。在此，王国维借用宋祁《玉楼春》和漳先的《天仙子》用来以景传情道出了桃李争春、花儿顾影自怜的景象，用之巧妙。

谈及太白之词，更是颠覆古今。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王国维认为太白的气象是包含在境界里的，近似于情境，但又有“清人心神，惊人气魄”之效。

有太白豪迈之语自少不了冯正中，李重光之句。

张惠言曾在《词选叙》中说：“唐之词人，温庭钧最高，其言深美闳约。”王国维则认为张惠言过誉，更是道出只有冯正中才能当此盛名。（冯正中为南唐后主李煜老师，开创“以景写情”手法。）而后，又以释迦牟尼、基督比喻，高度赞扬李重光之词，对这位长于妇人之手的帝王推崇之至。

王国维《人间词话》谈论词人数以百计，句句珠玑，可谓国学楷模。王国维之境界，虽不及历代词人之雄厚，却也不失才学。《人间词话》虽薄薄三十余页，而此中所蓄几全是深辩甘苦惬心贵3当之言，固非胸罗万卷者不能道也。

我等浅薄之子，也只能浅尝辄止，管中窥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