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就一句话，你到底干不干？”刘景问明森。
她知道明森不会舍得放弃她这块“肥肉”，只是心里还是有怨气，想趁机耍威风。
当初在拿奖那晚，明森正好跟她吵了一架。他心里不痛快，怕失去刘景，这些她全都一清二楚。
但她还是说了分手，不怕明森误解什么。她从来都懒得玩心眼，懒得解释，眼下也是如此。
“你如果真想来演……编剧手里有个自己弄着玩的本子，喜剧的。你先看看喜不喜欢，不行的话……”
“不行再说。”刘景截断了他的话头。
刘景从来没演过喜剧，她整个人都跟喜剧不沾边。
明森把大纲和部分剧本发给了她。故事倒是很小，都市爱情，一些抖机灵，一些丧，一些屎尿屁，一些只属于一线城市文艺青年的笑点。
女主角是图书管理员，男主角是网红主播，两人合租，欢喜冤家，相爱相杀。
女主角有大段大段的掉书袋台词，刘景念了一段，磕磕巴巴。
但是她却有点喜欢这个角色，跟整个现代社会格格不入，固执到令人发笑，却也在关键时刻让人肃然起敬。
给的剧本是第三幕的其中一段，台词让刘景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秦欢。
她有些烦躁，起身去客厅倒点水喝。
手机推送的提示音响起，秦欢忘年恋。
打开一看，果然是跟汪从远出门被拍了。
刘景很少见地点开新闻下面的评论看了看，不少提到她的。
关了评论区，照片上的秦欢挽着汪从远的胳膊，可能是因为在国外，两人都大大方方的，没怎么遮掩。汪从远穿得花里胡哨的，为了配得上秦欢的年纪。
老房子着火。刘景哂笑一声，秦欢终于完成她的目标了。
刘景又点开照片，放大看了看秦欢的脸。没带什么妆，大概只涂了眉毛和口红，颜色也都是淡淡的，反而显得脸颊清瘦了一些，眼睛也没那么圆了。
有一张她回头，无意中看了镜头，和小时候在综艺里想哭又不敢哭的神态一模一样。
她不太对劲。这是刘景一瞬间的直觉。
但是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问。想了半天，手机突然响，经纪人给她打电话。
“汪导演那事儿……你有要说的吗？没有也行。”经纪人问，“主要是有好几家来问的。”
刘景又刷新了一下新闻，汪从远承认新恋情。
“没有。”刘景斩钉截铁。
经纪人倒是没惊讶，她早知道刘景会这么说。
“那个话剧，你要是想接就接吧。最近…… ”经纪人苦笑了一声，“也没别的可忙。”
“那个…… ”
“怎么了？”经纪人问。
从头到尾，经纪人没提过绯闻女主角一个字。
“没事。”刘景说，“你多休息，以前辛苦你了。”
“闲下来了觉得还是辛苦点儿好。”经纪人假装开玩笑地说。
排话剧这件事成了刘景生活的重心，之前那些国仇家恨的角色都没让她这么上心过。
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是科班，所有东西都得全剧团的人一点点教。要不是看在她是个明星的份儿上，估计早就换人了。
刘景也知道她拖后腿，自己拿了个小本，见什么记什么，那股认真劲让人没法吐槽。来排练也从来不摆架子，助理经纪人一概不带，所有配置和团里其他人一样。
能力暂时跟不上，至少态度得端正。刘景心想。
而且她脑子也不笨，有错说一遍就改，慢慢入了门道，有时候还能发挥得让人眼前一亮。
性子还是之前那样热不起来，也不爱和别人聊天。一开始别人都以为她故意高冷，后来才知道她就是这个模样。
怪不得明森同意她演女主角，还真挺像的。大部分人心里都这么想。
排话剧不需要考虑外景场地，所有人都晚睡晚起。刘景也开始昼伏夜出，经常天快亮了才回家。这让她很少想起秦欢，想到那个让她疑虑的照片和表情。
但是有时候这点疑虑还是毫无预警地冒出来。
终于排到明森点头，这出戏可以上了。
因为刘景的名气，加上明森刻意做了点宣传准备捞一笔，上座率有些出人意料。
刘景本来以为自己早就过气了的。
“也有来看热闹的。”经纪人在后台激将，“那个秦欢，就在下头坐着呢。”
刘景一惊，抬头看经纪人。
经纪人拍拍她肩膀，“不蒸馒头争口气，加油！”
她有些哭笑不得。
大幕徐徐拉开，刘景其实看不太清下面观众的脸。但她知道秦欢就在那里。
第三幕的高潮，演得好好的，刘景突然忘词了。
停顿得有点长，男主演意识到不对，临时发挥了一句俏皮话，观众哄笑起来。
“我不理解眼下正在发生的很多事情。”刘景终于开口，“比如那些让人一直上滑手机的视频，比如只存在于网络的虚拟货币，比如那些给你刷火箭的……老铁……”她故意迟疑地强调了“老铁”两个字。
刘景慢慢地走到男主演面前。
“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爱上跟她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人。”刘景直视着男主演的眼睛。
这句话终于还是让她听见了。刘景想。
幕落又幕启，全体致谢，刘景和男主演牵手出来的时候欢呼声格外地大。
刘景试图去找秦欢在哪，没看见。也许她早就走了。
首演成绩不错，包袱响了70%，压力算是卸了一半。明森趁着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让导演留了大家继续改细节。刘景的经纪人叫了夜宵，所有人边吃边讨论，连演员都对食欲放肆了些许。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刘景手机响了。
“刘景姐，我是秦欢。你现在…… 有空吗？”
秦欢的声音有些飘渺，房间里声音又杂，刘景听不太清，只得往外走了几步，“什么事？”
“我……吃药了，好困，想睡觉…… ”
刘景刚点着的烟一下子掉在地上。
“你现在在哪？”
“我……我在家……”
“你家在哪？”
秦欢不说话。刘景深呼吸了一口，作出平静的语气，“你住哪个小区？方茂国际还是金泉湾？”
这两个小区是众多明星的大本营。
“姐，我想跟你说点话……在我睡着之前……”
刘景走远几步，打开免提，一边嗯嗯啊啊应着，一边发信息给经纪人，让她赶快联系秦欢公司，她要自杀。
经纪人忙不迭去救人，刘景继续在电话上跟秦欢对话。
“姐，其实我……我一点都不想演戏。我讨厌演戏，讨厌镜头。小时候我一看到镜头就哭。但是我一哭，我妈就不理我。她不打我不骂我，只是不理人，也不抱我，如果我去抱她，她就把我拉开。我那时候知道了，只有对着镜头笑，妈妈才开心。”
“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秦欢说，“她希望我能比她更出名。”
“不。”刘景忍不住说，“她不应该这么对你，尽管她是你妈妈。”
“她给我找了最好的公司，最好的经纪人。她希望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总说，这个圈子瞬息万变，一定要抓住机会。”
刘景想起那天她喝得大醉，说要“把握机会”。
“跟汪导……姐，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对不起的。”刘景几乎是立刻回答。
“我妈没想到汪导承认了。她骂我蠢，骂我被拍了都不注意，骂我怎么不知道提前公关，骂我不懂怎么跟男人处关系，说我的未来已经毁了。她还说你聪明，从来都不承认也不否认…… ”
“姐，我一直想问，那天我本来想跟汪导走的，但是怎么……怎么到了你车上…… ”
经纪人从屋子里出来，远远比给她一个ok的手势。
“我看你喝高了，怕出事。”刘景简短地回答，又想起得尽量让秦欢说话，“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车上的事情？”
“姐…… 我真的好困，眼睛睁不开了…… ”
听筒里突然一声巨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是秦欢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刘景焦躁不安地等着，一两分钟过后，电话那边突然嘈杂了起来。
手机被人捡了起来，“喂？请问是刘景吗？”
“我是。”
“我是她妈妈。今天——谢谢您了。您救了欢欢的命。”秦欢的妈妈有些迟疑地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不会说出去的。”刘景早就知道她在考虑什么。
撂下电话，她给经纪人发消息，“今天的事保密。”
经纪人立刻走出来，低声说，“可是我已经…… ”
“我答应她妈妈了。能撤的撤，不行的，你问用什么换，什么都行。”
经纪人难以置信地看刘景，“真的？他们要是问汪导呢？”
“随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