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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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如一日，老冯两口子不辞辛苦地经营着卤菜摊，不仅供两个孩子上了大学，还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烦心事却越来越多。

大冯毕业后在一家大型辅导机构上班，年薪二十几万，几年后就娶妻生子，生活很惬意，时不时地带着老婆孩子四处旅游。然而一纸令下，公司瞬间被迫转型，大冯看不到希望，于是辞职。幸好有些家底，他开始不慌不忙地寻找机会。然而好像没什么机会，找了半年多，他根本找不到和以前薪资相匹配的工作，哪怕是打个对折的工作都找不到。这时他隐隐感觉情况有些不妙，难道真的要去送快递、送外卖吗？于是他咬咬牙决定和弟弟小冯一起奋战，考公务员。

众所周知，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考编大军越来越壮大。小冯毕业快两年了，一直试图考编制，找份安稳的工作。可事与愿违，小冯屡战屡败，几乎每次都能进面试，但因为笔试成绩比较靠后，从没能逆势翻盘。不仅他有些灰心丧气，老冯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一方面是经济压力比较大，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光吃老本了。另一方面就是心理压力大。两个儿子都是大学生，虽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也没指望他们成龙成啥的，起码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一个失业，一个无业，这算怎么回事？老冯愁得慌，却也是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

这次为了考编，兄弟俩下了大本钱，不仅报了辅导班，还经常请上岸的同学朋友吃饭，讨教经验。小冯多少心里有点底，大冯就有些慌，本来年龄就大，没啥竞争力，还要操心孩子学习，这种状态几乎就是送人头，但也没有更好的出路，死马当做活马医。

哥俩辛苦忙活了三个月，结果令人失望。大冯毫无意外名落孙山，小冯虽然进了面试，大概率也是“到此一游”。考编大军浩浩荡荡，前仆后继，滚滚而来，没有人会怜悯两个失意的考生。两人长吁短叹一番，顿感前路茫茫。老冯得知了消息，生意都没心思做，下午喊老婆子去守摊，自己到河边去散心。

这么多年来，他极少有闲心四处走走，一心一意经营着卤菜生意，只想多赚点钱，把家底铺厚实点。刚好周末，河边人多，老老少少，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老冯没心思看景，只一味犯愁。信步走到新开发的“西河走廊”，净是些冷饮、烧烤、小吃啥的，一伙一伙的年轻人围着吃吃喝喝。他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只管走。走着走着，他下意识地挺住了脚步。

老冯扭过头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没错，就是“大学生”三个字，门面招牌是“大学生创意设计室”，透过玻璃墙，老冯看见里面有不少年轻人走动。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准备走。可是他犹豫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进去看了一会，他就明白了，其实就是卖东西的。但他心里还有个疑问，这和大学生啥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问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女孩子，这些东西都是拿来卖的吗？女孩子回答是，问他看好哪个。他有些讪讪地答到，我就是问下。这都是你们做的吗，你们是大学生？女孩子笑笑，大大方方地说，叔叔，您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一直在家里啃老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几个同学就商量了一下，做点小生意。大部分东西是我们自己做的，您随便看，随便挑。

老冯转了转，不好意思打空手出去，就花二十几块钱买了个小物件，一个麻线做的小钱包。他有些失落。回去后几天都是闷闷不乐。他也知道大学生现在遍地都是，找工作不容易。可这种事一旦落到自己头上，而且两个孩子现在都没工作，还是让他憋得慌。自己和老伴辛辛苦苦半辈子为的啥？

老冯还在憋屈，大冯和小冯找上来说是商量点事。兄弟俩说着说着，就看老冯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来哥俩想学老冯的卤菜手艺，把生意做大，做成连锁店。老冯半辈子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卤菜摊，从没想过什么做大、连锁。万万没想到，两个大学生儿子要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艺。老冯就回了一句话，滚出去，没出息的东西。哥俩有些尴尬，但并没放弃。大冯说，这个生意我们是做定了，你不教，我们就别处去学。老冯气得拍了桌子。哥俩让老父亲好好考虑考虑，过两天再找他商量。

儿子们走后，泪水模糊了老冯的双眼。老伴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怎么劝，等他自己去想。他明白孩子们的心情，没工作，心里急。孩子们想创业，做点事业，他支持。可是他不甘心，两个大学生，做这种小生意，说出来丢人。他恨自己无能，就知道卖卤菜，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晚上老冯一夜没睡，守着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最后就是一个字“干”。想当初，自己兄弟三人一起到城里谋生，二弟跟亲戚学水电、做装修，后来慢慢做大了，带了一支施工队，到处包工程，虽然都是些小工程，但一年少说也赚个百八十万。三弟也是做装修，手艺比二弟还好，但是胆子小，没魄力，一直跟着二弟打工。

想当年二弟就想和他合伙开分店，被他拒绝了。现在自己亲儿子要创业，为啥不支持，就凭自己三十年的手艺，还怕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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