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起夏天时我想起些什么(一)
记得从前问过一个关于秋天的冒傻气的问题,老爸瞥我一眼,略带鄙夷道:“都过了十几个秋天了,这都不知道!” 那过了十几次的夏天呢?也许是暑假的悠长做了背景,日复一日的闲暇里总归能找到些可循的常规和规律。
初夏栀子花的香气像是号角般先为夏天造个势,最初的夏天是刚换上夏装时在早晨感到微凉,亮透了却不炙热的阳光和蝉鸣里小心翼翼的兴奋。而往后时间的色彩则逐渐变得浓厚,气氛变得更热烈,尤其是仲夏夜里,竟会有些许Euphoria里的迷幻气息。
上小学的路上栀子花温顺地躺在卖花人的篮子里,随意撒上的水像人造露水般地殷勤地装点着白花和绿叶。被一双双或稚嫩或有些许沟壑的手轻轻拈起,花儿们接下来便会被安放在课桌的某个小天地,会被养在清水里无私奉献般任由香气装点一间屋子,而它们与女孩子们的发丝共处的时候却不大多了。小区里的栀子花则是自打含苞欲放之时便遭众人“觊觎”,散步时偶尔顺上一两朵是常事,不过大伙儿到底没那么狂热,花儿们也算大度,于是整个花期内都有芬芳愉悦傍晚时的乐呵呵的悠闲老少。关于这花的香味则有人觉得甜而不腻,有人觉得略显俗气,于我呢则是觉得心境决定了香味的气质,像是如若花香飘洒于曾经的欢乐时光,日后失去了那份欢乐则会感觉花香扑鼻不过只是悲伤的潮水覆面。
马尔克斯将阳光普照的小镇形容为“在巨大的玻璃球里”,夏天清晨透亮的光无论照向何种介质都骄傲地迸出更闪亮的光彩。蹬上凉鞋趁凉快啪嗒啪嗒下楼去吃怎么也吃不腻的炸酱面,出了小区大门儿转弯便得扬起手遮在额头前眯着眼看路,既使当真被阳光晃得像在玻璃球里走路也得留意在菜场采购完的老太太们,认识的照例得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得留心着那慢悠悠却力道不浅的阳伞的角儿。还有推车里的小婴儿,露出的莲藕般白嫩的小胳膊小腿总是被伞护得好好的,偶见一个在阳光里笑着扑腾,美好得就像海里的浪花。若是约了朋友在下午出行则得在热浪里穿行,常常是上一秒被对面商店的玻璃窗一闪,下一秒便被这边的莽撞的空调热风吹得猝不及防。只有惬意地待在一家小店里看着阳光在马路上肆虐,留意着偶尔闪过的光芒像是阳光银铃般得意的笑声,这时我才能隔岸观火般体会到晴空万里和阳光灿烂的美好。
至于夏夜里的声音,高中时晚自习后错开回寝高峰就能听见各种虫鸣,尽管分不清鸣声的主人,却也享受片刻安逸。然而有些可笑的是,学校周边昼夜不停的施工队也能制造些以假乱真的大自然的声音,密密匝匝却也不鲁莽粗野,令人想起碎碎的银子,仔细听来才发现得以放松的心情变成了自作多情。然而当虫鸣和人造虫鸣相互混杂而又在某处有了分明的界限,这境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不过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声音,来源于童年时的故事、想象与巧合。在《儿童文学》上读了一篇关于日本小沙弥与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夜里恰巧听见一下下不紧不慢的滴答滴答在寂静中横行,像极了故事里敲击木鱼的诡异。被子从脚拉到了脖子,尽管出着汗也紧闭着眼,种种细节被想象赋予了生动的形象,张牙舞爪地占据着脑海,仿佛每听见一次清脆的响声,耳膜和心脏同时害怕得发颤。翻来覆去又心虚地悄悄睁眼,只见小区背后的灯泡厂仍生龙活虎,甚至极为大度的提供了月光般的明亮,不偏不倚地透过窗。后来知道了那只不过是空调外机漏下的水滴到了路灯灯泡上,我觉得安心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