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穆陵传之穆陵情影 第九章 无忧谷
青丘穆陵传之穆陵情影 第八章 陌上功
1
昔我来时，陌上花开。
今我往矣，陌上花落。
寒来暑往，日月如梭。
待得冬日，唯见阡陌。
小七做梦也没想到，这陌上功心法总诀，开头竟会是这样一首诗歌。
想来笑言武官纵横一生，与马头族人争战不休，又经历和桥桥的情劫，晚年面对山河凋零，铁血柔情，才会产生这样的感慨吧。
小七对陌上心法，本摆出你要我学我偏不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实出于玉钟离胁迫，又见农夫印堂被青气侵蚀，嘴唇打着哆嗦，才勉强答应的。
钟离姑娘是陪着他从咿呀学语长大的，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已经和他形成这样的依赖关系。在某种程度上，玉钟离能够做得了小七的主。小七则不想当着农夫的面和她起争执，惹来雷霆之声。
可是当他听到开篇这首满是人生况味的诗歌，无意撞着了他心灵柔软处，勾起了他的兴趣，变要我学为我要学了。
这鹤顶陌上心法共分七层。第一层天心诀，讲述天地万物，周而复始，以心证法，生生不息的道理。以心观天，以心察地，以心纳万物，以万物养灵气，以灵气养吾心，气脉充沛，心灵丰盈，神功大法，莫不以此为根基。
所谓善武者必先养气，欲养气必先养心，心为气之器，气为心之翼，心空能容，真气自生，心静脉深，真气不绝，心实乃养气生气之法门也。
故而这天心诀，实为陌上心法总纲，也是入门必修的功法。
第二层搏击诀，是用于实战的内功心诀，包括拳法、掌法、指法、腿功、脚功、腰功的真气运用方法。
第三层明器诀，针对刀枪棍棒各种格斗击杀利器，不同的运功、发功方式，讲究准确性、爆发力，要求运用自如，能发能收。
第四层暗器诀，为破解天下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奇门暗器心诀。要求听风辨形，明察秋毫，对真气运用自如，对暗器来袭迅速作出反应及应对。
第五层神飞诀，指一种能御风飞行、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心动身动，神飞形飞，若生双翼，须臾而至。
第六层丹宁诀，对各式用毒的辨识、防御心诀，功法练成，自可护住心脉，百毒不侵。
第七层御气诀，功法大成，真气运行，心到意到，其利如剑，能用意念杀人。
陌上功心诀分此七层，共计3208字，佶聱生僻，晦涩难懂。农夫只说了一遍，已有些力不能支，念到最后一个字，问了句：“听懂了吗？”
“啊？”小七像被一脚踹进了云里雾里。
“记住了吗？”农夫声音多了几分严厉。
“记住了！”还好钟离姑娘给她解围，小七这才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
离开紫光洞后，小七平生第一次感觉无所适从，真切地感受到了陌上心法开篇所言“待得冬日，唯见阡陌”的滋味。
“你是长大了……”玉姑娘贴在他的心口，郁郁言道。
“我该去哪儿？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小七头仍仿佛要炸裂一般。
“去法云寺呀，你爹在那里……”钟离悄声说。
小七猛然惊醒，纵起身形，向黑风口方向奔去。
小七把轻功施展到了极限，把狐形玉佩高高甩起，飞到半空。
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飞行的滋味。
“带我走吧，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玉钟离暗语。
2
再说小天，奉香狐之命去跟踪呆哥，远远看着几只蜜蜂嗡嗡嘤嘤，飞过马鞍山，向穆陵关飞去。他因为从小是在香狐的香毒中泡大的，有着识别香味的天性，不慌不忙，蹦蹦跳跳向穆陵渡走去。
呆哥居住地穆陵渡，距穆陵关约一箭之地，位于大岘山东北一处山坳里，古树掩映，环境清幽，几间木堡，跟吊在木杈间相似。再往远处，却只见一股阴森之气，什么也看不透了。
考虑到主人的提醒，小天不敢再往前走，只在穆陵关前后转悠。几只蜜蜂飞飞停停，不离大岘山左右。捱磨到下半晌，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一条黑影从林梢闪了几闪，没等小天反应过来，几只蜜蜂嘤咛一声，起起落落向东南方飞去。
他恍然大悟，一步不舍紧跟在蜜蜂后面，兜兜转转，绕过几道山坡，赫然两道山崖，壁立千仞。一条幽谷通向深处，谷口崖壁上，嵌有“无忧”二字。
小天虽然出来少，对毒门四姐妹的名号还是知道的，情知已来到无忧九妹的地盘，当下不敢乱入，只在谷口外探头探脑，忽听树棵后有人大喝一声：
“何方小贼，纳上命来！”
把小天吓了一跳，回头瞅瞅，没看到谁说话，接着眼前一花，一大团泥巴劈头盖脸砸来。
小天哧溜一闪，没等他转过身，眼前又一晃，还是那堵泥巴墙压了下来。
小天又一纵。多亏他人马小，生得灵活，可躲来躲去，只是没法逃过泥巴的堵截，终于给惹急了：“你哪来的怪物？处处挡我道儿？”
“你是何方小妖，敢擅闯无忧谷？”没承想泥巴应声答道。小天定睛一看，见这块泥巴竟然有鼻子有眼，鼻子下个洞翕合，回音正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你是人？”小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
“你不是人？”泥鼻子皱了皱，重重发出一哼。
小天这才信以为真，后退一步，看清楚泥巴有胳膊有腿，只不过都和泥土一个颜色。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天试探着问，心里面却在嘀咕，你总不会叫泥巴吧？
可这人的回答，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俺叫泥巴！要问俺大号，龙凤楼主！”
“哟哟，别看长这个熊样，还俩名字……”小天捂着嘴巴，笑出声来。
“你小瞧人？”泥巴双手叉腰，两腿站成个大字，“你知道俺是谁？俺可是青丘国土地！”
“你是土地神？”小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想怪不得和泥巴长一个样呢，真的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你不信？想当年俺和穆陵城城隍爷、老城主李缘来称兄道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龙凤楼主感觉受到了侮辱，大声争辩起来。
青丘国，穆陵城……小天听着这两个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名字，方才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那你怎么来到了这儿，在无忧谷干啥呢？”
3
“无忧谷主是俺滴主银！”泥巴说话多了，牙齿开始漏风，“俺，俺来报恩……”
无忧谷主？无忧谷谷主不是九妹吗？他称九妹主银……自己不也称香狐主人吗？难道泥巴的身份和自己一样，是无忧九妹的药人？
小天渐渐理出了头绪，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若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只怕要暴露……一想到呆哥冷如刀锋的眼神，他不由冒出一层冷汗，赶忙弯腰打躬，道歉不迭：“是我走错道了，失敬失敬！”
“哼哼！！”还好泥巴并没有同他计较，昂着胜利者的头颅，返回林子里去了。
小天退到谷外，找个缝隙藏好，继续观察无忧谷动静，见蜜蜂在峡谷上空时飞时停，盘旋半天，倏尔打了个旋儿，向峡谷深处飞去。
这下把小天整懵了，莫非人从那头溜了？欲待进去看看，知道泥巴守在谷口，怕是过不了这关。正瞎琢磨，谷口冒出一股紫烟，一个紫衣女子飞身而出，向穆陵关外飘去。
这个人又是谁？难道正是无忧谷谷主，无忧九妹？小天心中豁然一亮。知道九妹肯出来，说明呆哥走了，何不跟着看看？看这毒女去了哪里，要做什么，也好回去和主人交差。
拿定主意，小天嗖地跳出身，摸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抡圆胳膊朝谷口扔了过去。
扑通一声响，果然把泥巴给炸了出来，一蹦老高，朝谷外吼声连连：“什么人？粗来，粗来……”
和一团泥巴较什么劲呢，小天一缩脖子，嘿嘿一乐，然后朝九妹的方向追去。
越过穆陵关，不一会儿，进入马站地界。小天看九妹身形飘忽，象一缕轻烟似的，速度虽不极快，却时起时落，若隐若现，并不易跟踪。从马站向西，转入沂山的苍莽峻岭，突然不见了身影。小天仗着身材矮小，在丛林和乱石间纵来纵去，拐过一个山角，依稀听到有人说话，便伏下身子，贴着山皮爬了过去。果然是那九妹正靠在一溜山坳的裂缝里，隔着一处石坎，和什么人有问有答：
“师父，刚才呆子来过了，听他的意思，象要出远门的意思。”
“没说去哪儿？去做什么？”石坎深处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呆儿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虽然常去你那儿玩，未必真信得过你。”
那个男人是谁？九妹为什么来这里？小天警觉起来。听九妹叫他师父，敢莫是主人提过的师父，孤峰散人？他们口中的呆子呆儿又是哪个？掌门师兄呆哥？
小天感觉无意触及到了毒门的秘密，吓得大气不敢出，把耳朵贴在岩石上，听九妹幽幽叹了口气：
“师父，这呆子本来话少，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出门，去个一年半载的，我也许会有机会把师父解救出来。”
“唉，我全身功力都让他用念毒给封住了，你救我出来也没用。”里面那人说，“除非，除非……”
“除非怎样？”九妹忙问，“我始终没弄明白，掌门师兄，哎，师父，原谅我，在呆子面前叫惯了的，他念毒虽然厉害，总是你的徒儿，怎么就困得住师父？”
九妹这话，好像说到了点子上，里面那人好一阵没有出声。后来连小天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他徐徐叹道：“九儿，这事你自是不懂。我也是在这水母宫这几年，半夜元神出现，照见前身……才知道我们原本有宿世恩怨。”
“宿世？前身？”九妹听了越发不解，“那么师父，我的前世是什么呢？我为什么打生下来，身上就有这种毒？泽渊薮……”
“这个你无需解得！”那人口气严峻了许多，“你只需要知道，你这毒炼到精纯，人碰了烂皮烂骨、草木立枯就行了！”
“可是师父，我炼毒这么厉害有什么用呢？我炼毒，曲意逢迎呆哥，都是为了师父。”九妹说，“师父，我怎么觉得自从你移居山南，性情大变了呢？是因为常住洞里，不见天日，太郁闷了吗？”
“好啦，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那人这才温和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等你帮我达成心愿，我会帮你清除掉身上的毒根，恢复你本来的样子，找……做你自己去吧。”
“可师父我能去哪儿呢？我从小跟着师父，身入毒门，除了师父，世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亲人……”九妹低低地说。
“嘿嘿，那就好。”那人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说，“山上这段日子，可还有什么动静？”
九妹略显迟疑：“我最近也不大出门，听说早上古寺好像飞出了凤凰……”
“什么？！我说呢，早上感觉这地脉颤动！”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山谷，“凤凰现，圣人出，我出头的日子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