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晨光‖再访喀瓦克
一
2018年的十月,利用国庆假第一次去了沙漠。我、书生以及杜宏伟,没有选择离我们最近的喀尔赛,而是去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喀瓦克,当然这地方也不远,距我所在地不过五六十公里。
当时只是想去沙漠,去了后,在沙漠边上待了两天,看了日落又见了日出,日出日落的那一瞬间真的很美。
我以为再也不会去这个地方,以为喀瓦克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
这些因为无知而产生的认识,在前天、昨天萌发再一次去的念头后,在今天即将去访前查阅的资料下击得粉碎。
喀瓦克有一支“梦之队”,一群沙漠边上的小学生,为了足球梦,一路努力着。微电影《梦想从心出发》、电影《奔跑的少年》,都是讲的他们的故事。
原来,现实中的喀瓦克也不是一点名气都没有的。继续了解下,就知道喀瓦克还是优质葡萄之乡,昼夜温差大,很适合葡萄生长。
接着了解历史,发现原来斯坦因第二次中亚探险,竟然在喀瓦克发掘玛扎塔格山遗址,也就是红白山唐城遗址。
就着这条主线,我开始查看斯坦因生平和四次中亚考古,看到无数瑰宝源源不断流落海外,既感到十分痛心,又是深深无奈。
我们的遗产,自己不珍惜,不重视,不保护,别人拿走了,还保护得相对较好,这又如何去指责呢?
要知道毁坏就什么也没有了,在海外说不定还有回归的那天。即便不能回归,只要它们还存在于世,也好过永远消失。
只是斯坦因等人并不都是好好保护中国遗产,他们的破坏行为应该受到谴责。
再访喀瓦克
我想这一次去,必定和书生他们去时不一样了。那时懵懂无知,这次虽然不会去红白山遗址,不会遇到梦之队,也吃不到葡萄,见不到日出日落,更不会在那过夜。
但心境已然不一样了,还有五六个小时,暂且睡去,一切等天亮,去了再说。
二
散步喀瓦克
同伴说今天要出去散步,于是我们一大早出门,坐车一个多小时,然后下车步行。越走越多沙,景色一换,我们就来到了喀瓦克乡的观景区。
这里是塔克拉玛干,今天目的地就是这儿,漫步在沙丘上,大家都很兴奋,因为第一次来,而我不一样,第二次来了,已经没有那种兴奋劲。
但是想想,能到死亡之海来散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那我也是极少数人之一。又想到,这块土地,一千年前是安西都护府领地,距离我所在地135公里外的沙漠里,有一座被称做红白山的遗址,1908年斯坦因曾在这挖掘出唐遗址,并把里面的物品盗走。
而前年,也就是2018年,我第一次到达这里,距离斯坦因盗宝过去了110年,距离遗址也只有120多公里。因为我和同伴,一起走进沙漠,从早上9点进去,中午12点出来,往里走了两个小时,回程一个小时。大概走了八九公里。
当时我们说,这片沙漠,说不定会有古人遗迹,所以也想着看能不能捡到一两块留作纪念。不曾想一语成谶,距离我们一百二十多公里外,真的有遗址。这是当时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今天,再一次到达这片沙漠,我默默望着那个方向,只有叹息。我毕竟不如斯坦因,哪怕他盗走了我们的瑰宝,但毕竟是可敬的。他可以独自一人,四入新疆,徒步考察,而我即便知道前方就有遗址,却不敢迈步。120公里就像一道天堑,将我和它隔绝。
这仅仅只是沙漠,只是遗迹吗?不是,它更是传承,曾经断了,现在依旧不能续上。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前人失国,还有什么道义去谴责盗宝之贼呢?
易地而处,我不如他们多矣!此次散步,心情没有放松,反而更沉重了。
看着身边极度兴奋的同伴,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最好,没有负担,也没有沉重。一如前年的我和书生,那样无忧无虑,而又尽情尽兴。
很快我就不能再继续思考,因为快乐是可以传染的。同伴的快乐很快感染给我,我也就放下一切,跟他们一起玩闹起来,不觉间时间就来到下午,该打道回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陷入内心世界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唐代安西
西域在唐时称为安西都护府,当然还有安西大都护府,北庭都护府之类的称谓。但总的来说,还是安西更能概指西域。
安西四镇,又是安西都护府的核心,虽然四镇所在地不同时期不尽相同,但于阗是安西四镇之一,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于阗就是现在的和田,喀瓦克就在今和田墨玉县的喀瓦克乡,面积大概有台湾三分之一大小,人口九千多不足万人。
真正的是地广人稀,毕竟就在沙漠边上,沙漠距离乡政府也就一公里左右距离,是游人观赏沙漠必选地之一。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昼夜温差大,瓜果格外甘甜,是优质葡萄产地,观赏沙漠和品尝葡萄合二为一,更是吸引不少人慕名而来。
大唐统治安西一个半世纪里,于阗是重中之重,而喀瓦克又是于阗通往龟兹(今阿克苏)的一条捷径。
龟兹不仅是安西四镇之一,更是安西都护府所在地,也就是说是安西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中心。
由此可见,两镇中间的连接点,红白山唐城,有多重要了。毕竟是要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离开了红白山,一路很难得到补给,于情于理,这座补给之地,也会受到于阗的重视。
这条经过红白山的古道,是沿着和阗河(今和田河)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和阗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每年只有6-8月汛期,才可能有河水流过整个大沙漠,汇入塔里木河中去。因此也算是塔里木河的一条季节性支流。
1949年,第1野战军第1兵团第2军第5师第15团的主力部队,从12月5日到12月20日,用时半个月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解放和田。当时也是沿着这条道,只是和田河已经干枯,部分低洼地的水也结冰。解放军靠着惊人意志,出人意料的抵达和田,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敌人之所以不曾防范,是因为这条古道几乎废弃了,除了冒险家,没人会在冬天走这条道。
虽然如今的和田古道已经荒废,但一千年前的唐朝,这里依然繁华,一如曾经的楼兰古国和罗布泊,今昔完全两个模样。
随着大唐与吐蕃的百年国战,安西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你来我往之下,终于在安史之乱时,随着大军回去平叛,吐蕃大肆入侵。
首先是离中原最近的河湟和河西走廊失陷。接着是安西四镇,只是当时出现了一个牛人,硬生生在安西,在孤立无援下,带着四镇军民,抵抗了吐蕃半个世纪。
当最后龟兹城破时,里面只有白发苍苍的老兵,以及尚未成年的童子兵。半个世纪下来,安西军民已经流尽最后一滴血了。
他们虽败犹荣!
因为河西和河煌隔断了安西与中原的联系,四镇具体失陷时间不详。但可以估计,于阗失守大概在八世纪末的公元780年左右,那么于阗下辖的红白山唐城也应该在这前后易手。至于它的荒废,更在这之后。
毕竟安史之乱之后,丝绸之路可以说已经不复当年繁华。哪怕在元朝,也已经不如汉唐多矣。
不管怎样,这座红白山唐城,就这样被淹没在风沙之中,直到1908年,一位不速之客到来,它才重见天日。这个人正是斯坦因。
因果在唐
站在后世角度,可以看到,唐朝是中国的鼎盛时期,也是丝绸之路最繁华的时期。所谓盛极必衰,唐之后的中国,不复汉唐的积极进取,开拓创新,自信豪迈。
所以丝绸之路的凋敝已经注定,在唐后期丝绸之路可以说就已经阻断了。
大唐离开了安西,吐蕃进入安西,最后的安西却不为二者所有,被第三者轻易夺取。
信仰伊斯兰教的喀喇汗王朝,算是最后的胜利者。
就在安史之乱前四年,公元751年,高仙芝在恒罗斯与大食军相遇,最终高仙芝兵败。但仍保留了几千部队,要知道大唐在安西四镇兵力最鼎盛时,也仅有2.5万兵。而在四年后,更是抽调主力回京平叛,仍有万余兵镇守安西四镇。由此可见,虽然高仙芝兵败,但大唐在安西仍然实力雄厚,可以轻易补充兵员。
这一次失败,标志着大唐彻底丧失了中亚的控制权,大食和伊斯兰教开始东进。
随着安西四镇沦陷,大唐更是丧失了对安西(西域)的控制。伊斯兰势力更是趁虚而入。
今日之新疆,伊斯兰教影响如此之大,根源就在安史之乱前后发生的事。
安西沦陷后,盛行了一千多年的佛教,受到伊斯兰教的打压。并在短短两百年里,被驱除得一干二净,只有历史和遗迹可以见证当年佛教在西域的盛行。
当然佛教面对伊斯兰教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在伊斯兰征服塔里木盆地时,遭遇了佛教强国于阗的顽强抵抗。为此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宗教战争,最后于阗失败,于阗王族被迫出走,下落不明。
元朝时,天山南北都尽信伊斯兰,三十万蒙古族也被迫改信伊斯兰。明清时期,伊斯兰得到进一步巩固。也就有了今天我们看到的一幕。
后记
纵观历史,可以看到,中国强盛时,势力必达西域,丝绸之路必定通畅。中国贫弱时,西域难为我所有,丝绸之路也就不通。
这段时间,我沿着丝绸之路开端一路写下来,越写越觉得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多,汉唐元明清,民国新中国。宗教文化政治军事,男人女人,僧人道士。中国人外国人,好人坏人……在这条丝绸之路上,上演了一幕幕。
今天跳到这,只是源于这次出游,刚好喀瓦克有红白山唐城遗址,又和唐朝经营西域有关。所以就随便写了写,因为没有做好准备,也就不按之前以人物引出历史的套路来写。
这篇算是插曲,后面的还是按照时间顺序,还是以人物带故事的方法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