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思语别人的故事,自己的感受不用安慰

老房子的记忆

2015-05-14  本文已影响86人  陳立

 我小时候在这个地方生活了10来年,这些年的记忆已经多少有些许模糊了。从门上奶奶写的第一个词语--海棠。家里的油漆大绿门,突出来的铁疙瘩,我每次都用脚踢的咣咣响。一棵长出墙外的树,老式的三间瓦房,老奶的三寸金莲和她编的竹门帘,爷爷的黑屋子满是资本主义的图书,这些被我记得格外清楚。后来,这些人都不在了。老房子也没了,我很少踏进那座被翻盖的新房子里,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早上八点,奶奶对着那个面盆刷她洁白的牙齿,中华牙膏的味道让我记住这个时刻。牙刷每次都被她刷的炸开了毛,像姑娘的辫子毛毛躁躁的归成了两排。她说她只用雪花膏,便宜又好用,擦的她脸也是嫩的,每次亲她都是香香的。她额头上的闪电疤是她格外引人注目的标志。小时候以为是皱纹。后来我再大些的时候这些故事她才说给我听。以前她在纺织厂当女工,在别人的怂恿下好奇的给自己算了一卦,说第二天要见血,把她吓的第二天什么活都不干,看着表转,她心里暗自庆幸马上就十二点了,结果旁边机器上一个梭子飞过来,让她缝了11针。她从那以后再没算过卦。

她走的时候53,因为心脏病突发,倒在了自己床上,叔叔进门喊她做心脏复苏时人已经不行了,我去殡仪馆的时候最后一次看见她,脸色还跟活着一样,我不敢摸,只知道自己看了一眼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她给我的记忆充斥着我10岁前的大半,半夜给我擦水痘,热了给我扇扇子,大早上六点站在临街的房子外仰着头喊我起床,弄的邻里家长玩笑说,你奶奶一喊咱一楼的都能知道几点了。我心里高兴又不好意思。她也欣喜的爱给别人讲跟我之间的缘分,小时候谁领你都哭,就跟了我,一跟就是十来年,她待我比亲孙女还亲。

后来有人会看风水的说这个新盖的房子怎么缺了一块,不是四方的,风水上说房子缺口,人也要少的。二楼的一个房间被挖了当成阳台,那是我当初给的建议说这样就能晾东西了,还朝阳,我只在那个屋子住了几天就搬出来了,留她自己住新房子。我从那之后很少进那个家门,我愧疚也没和任何人说过房子的事。

爷爷是大肠癌走的,对他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或许是我不愿意记得,他比奶奶先走一步,记忆中他没住过医院,是被直接带回家的,躺在里屋里,每天叔叔都会给他扎针输液。我自从知道他病了后很少再去里屋,她们那时说我小,不让去里屋,还有就是里屋那有门帘,不过我经常隔着偷偷往里望。有一次也是和奶奶一起去的,从我记事起他俩就一直拌嘴奶奶一直说他,他也从来不回话。从他病了,经常看见奶奶一个人从里屋出来。从那后再也没听见奶奶吵他的声音。只记得屋子里有一个拉线就亮的灯泡。他一米八的个子,躺在老式的雕花木床上,瘦的皮包骨头,他的胡渣长长的立着,像个侍卫立着矛。灰的白的一丛。眼窝更深了。我进去看,还是奶奶告诉他说来看你了,咧着嘴笑不出声。或许疾病带给他的疼痛太突然,让他不满不愤。

另一间竖长的屋子是他没生病前住着的。摆着被砖头垫高的床,旁边是个书架,里面整齐的放的都是他的书,从煤矿上借来没还的书,他以前是煤矿工人后来煤矿破产了,他下岗在家。他的字是规范的,也是家里最有文化的。若说我的字多半是受他影响。其他堆着的都是杂货,老二八自行车,旧的不舍得丢的电视机,踏板缝纫机,还有好多东西都模糊了,散在了记忆里。上面被土尘封了,不只是东西还有我对他的记忆。

后来,我记得那天下雨,把我提前从学校接回来,我是被大人领着跪在灵前磕了三个头才意识到他走了,看了一眼黑白照片虽然旁边摆着花,却是我最不喜欢的一张照片。疾病打败了他,也打败了我,没流一滴泪,就是恨,恨他,恨病。

老奶是我们家第一个离开的,她是家里的主心骨,她走时97岁,老一辈说是老死的,她的三寸金莲,自己编的竹门帘,花白的银发,牙齿都在,自己推着小车上街买菜,印象中没发过脾气,这是我对她的记忆。没见她换过多少新衣服,人一老,反而不愿意打扮了,厚厚的棉衣把她包的严实只剩脸,或许是下垂的乳房,纸薄的皮肤,不愿意让我们看到。

她走后,她穿着她生前都不会穿的红色玫红颜色的绸布,带着黑帽子。平静地躺着。水晶棺放在堂屋里三天后被搬出去了,后来家里墙上多了张黑白照片。

老房子在很早以前被推土机推了,借的钱盖的两层的砖房。一切都是新的,水泥墙把我对老房子记忆阻隔了。甚至连张照片都没留下,也许只想让我记在心里不被别人议论。

以后的清明节很少去上坟,偶尔会去,不是不愿意去,只是人不在了,看了徒生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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