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爱情
大嘴喜欢小花。
可是,小花不喜欢大嘴,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别说跟他谈恋爱了,就连正面面对他几分钟的时间,小花也觉得心里很难受。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大嘴,小花心里也不是非常清楚,可能是他长得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吧。
这天,小花要去上班,大嘴拦住她,要给她送刚刚从超市买的苹果和香蕉。小花说她不喜欢吃水果,尤其是不喜欢吃苹果和香蕉。
大嘴急了,大声说:“你骗人!我明明记得你是喜欢吃苹果的。那一次我还看见你表姐给你送了许多苹果,当时你脸上特别开心……”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喜欢吃苹果了!怎么,不可以吗?”小花生气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大嘴流泪了。大嘴虎头虎脑,从小性格就很倔强,也经常跟别人好勇斗狠,但是从来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这个时候,有一对小情侣路过。女的说:“现在送礼物哪有送水果的啊!人家都是送玫瑰花和巧克力……”
玫瑰花?巧克力?大嘴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三个字——价钱贵!的确,这两样礼物的价格从来都不便宜。但是,大嘴觉得要不试一试。
大嘴重新去超市买了巧克力,又咬了咬牙去旁边一家鲜花店买了九朵玫瑰。他带着新的礼物去了小花的工作单位——环保大厦。
环保大厦一共六层。大嘴不知道小花在哪个楼层上班,就一层一层挨着问。终于问到了,小花在第五层上班。大嘴又问了别人,这才找到了小花的办公桌。
小花一看大嘴又过来了,非常不耐烦,假装没有看见他。大嘴亮出巧克力和玫瑰花,示意她出去说话。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了。无奈之下,小花只得从办公室里出来,与大嘴在过道上说话。
“小花,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巧克力和玫瑰花。喜欢吗?”大嘴满脸笑容,诚意满满。
“我说你这个人烦不烦啊?”小花扯着大嘴的袖子往过道另一边走,“你干嘛非要但我工作单位来?你不担心我被别人笑话吗?”
“笑话你?他们为什么要笑话你呢?他们应该羡慕你才是啊!”大嘴很开心。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我这样喜欢你啊!”
小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我再一次郑重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拜托了,你别再为我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精力了好吗?”
“为什么呢?”
小花忍不住发火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下你满意了吗?从一开始,我就是不喜欢……”
突然,大地震发生了,脚底下的地板开始剧烈地摇晃。还没等人们完全反应过来,楼房就开始倒塌了。还好,由于大嘴和小花在的位置位于过道靠近楼梯的地方,楼板塌下来的时候形成了一个比较狭小的三角形空间区域。大嘴和小花被倒塌下来的楼板压在了这个三角形的空间里,虽然还活着,但是身体基本上动不了了。
“呜呜呜呜呜……”小花绝望地哭了起来,“这……这怎么出去?我们该不会……该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别太悲观了。我们不是还活着吗?”大嘴喘着粗气。
“你说的倒轻松,我们现在被压在废墟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如果出不去的话,那我们不是困死就是饿死或者渴死。”说完,小花又开始哭泣。
大嘴急了:“不一定的!会有消防队员或者是兵哥哥来救我们的!食物嘛,我给你带的有苹果和香蕉,还有巧克力。至于水嘛,我听人家说过,实在不行了可以喝尿的。”
“你说什么?我才不喝你的尿呢。我自己的也不喝!你这个大头鬼,真是恶心到家了!”小花越发讨厌大嘴了。
大嘴自讨没趣,不再说话了。
小花也保持沉默,以保存体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废墟里死一般地寂静。
头顶上有水滴落下来,滴答滴答的,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刀在狠狠地戳着两个人的心。
大约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喂,大嘴,你还活着吗?”小花尝试去叫对方。废墟底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确实有些令人害怕。
“我还活着。”大嘴很兴奋,“小花,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以前从没有正式叫过我的名字。嘿嘿!”
“亏你还笑得出来。傻瓜!蠢猪!”小花骂完大嘴,忽然又觉得这个时候骂他不合适。毕竟,这种情况下,生死难料,而且大嘴是此时此刻唯一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时间还在继续流逝。
“大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都这份儿上了,你想问啥就尽管问吧。”
“你……为什么喜欢我呀?”小花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嘴愣住了。他虽然很喜欢小花,可是喜欢对方的理由却很少思考过。他想了想说:“你长得好看,而且耐看,越看越好看。”
“真的?还是你专门说来骗我的?”
“真的!千真万确!”
“那你发誓!”
“我发誓,我大嘴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发自肺腑的。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好了,别再说下去了!”小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疼的感觉。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独特感觉。
时间仿佛突然之间就静止了。
“怎么了?”
“没怎么。说点别的吧。对了,大嘴,你之前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没谈过恋爱。”
“你以前没谈过恋爱?真的假的?”
“真的,我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就是喜欢你。你们单位那次来我们社区文艺汇演,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然后全程都在关注你的表演。你的舞蹈跳得真好……”大嘴说着说着,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小花突然之间就感动了。她很想抹眼泪,但是手上沾满了灰,一抹脸都花了。还好,废墟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个小时。
“那你有没有和女孩子在一起过?”小花试探着问。
“在一起?你说什么在一起?我不太明白。”大嘴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奇怪。
“哎呀,就是……男孩子女孩子在一起……那个……”小花突然觉得大嘴这样的男人很笨,笨得无法言喻。
“那个?哪个?”大嘴还是稀里糊涂的。
“你真是个大木头!那个就指的是,男人女人在一起发生的只有男女之间才会亲热的那种事情。现在明白了吗,大木头?”小花急得快要爆粗口了。
“哦,明白了。原来你说的是那个事情。我向你保证,向你的祖宗十八代保证,我大嘴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依然是处子之身!”
“处子之身?不会吧?”小花觉得这一点非常不可思议。
“真的!不骗你!我到现在连女孩子的身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呢。唯一一次触碰女孩子的手,还是……”大嘴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
“还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人了你个大头鬼!”小花逼着问大嘴。
“我唯一一次触碰女孩子的手,就是今天给你送礼物,你当时用力推开了我的手。就在那个时候,我的手触碰到了你的手。你的手滑滑的,软软的,凉凉的,我真是回味无穷啊!”
“你……”小花的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你是个傻瓜,大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呜呜……”
“小花,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对不起,我错了,我该死!呸呸呸!”大嘴用手打自己的嘴巴。
“大嘴,你别这样。”过了一会儿,小花突然问,“大嘴,如果我愿意接受你,做你一个小时的女朋友,你会开心吗?”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大嘴太激动了,一口气连着说了三个“太好了”。
“只谈一个小时的恋爱你都这么高兴?”
“当然了。喜欢一个人,根本就不在乎跟她在一起的时间的长短。一个月、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我都觉得这都是一辈子!”大嘴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来,大嘴,我想让你牵我的手。”
小花尝试着把自己的手努力地伸过去。
大嘴也努力把自己的手伸过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终于,一只粗糙的大手和一只滑嫩嫩的小手牵到了一起。那大手手心里的温暖与那小手手心里的温柔,此刻真真正正融为了一体……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小时后,随着机器的隆隆响声,一块楼板被搬走了,紧接着另一块楼板也被搬走了。然后,随着消防队员的一声指挥,一道探照灯光照射了进来。眼前有一男一女,只是两个人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状态了。
但是,你看——他们沾满灰尘的手还紧紧地牵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