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山往事（一）
周家山村口
看到子长市文联主席王明如在朋友圈发的周家山村的照片，我当即向他求证：是不是原来赵圈大队的周家山村，我还强调村子对面就是子长最高的山——小滴溜山（有人称其为狄青山）。他马上回应就是。我告诉他：我在1973年曾经在这个村子的小学教过学。
他说自己因为有事，已经离开了那里。并介绍了这个村子现在的基本情况。他说这个村子现在的人口还不到30个，人口最多时是300人左右。
从照片看，这张照片最近的窑洞，就是当年的学校。我是1973年3月来这里当老师的，那时我是在稍墕大队稍墕村插队。
当时这个学校有五个年级，那时学校实行的是五年制，每个年级一个班。我是负责四、五年级二个班的全部课程及管理的老师。按大队书记的说法，让我对全校负责。我是不专权的人，只要那二位不做出格的事，我是不会说他们的。
这个村子是子长最北的一个村子，山后面两华里，就是子洲县的羊山村。一条小溪从山下的河沟流出，不远处进入大理河，河沟的西面是横山县，东面是子洲县。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是三县的交界处。
这个村子是建在一个小土凹里，是由几个小山包组成。不像稍墕在高山上，这个村子到河沟只有一个小土坡。村子对面就是子长最高的山，叫小滴溜山（有人称其为狄青山）。因为这里山大沟深，且又是三个县的交界处，是个三不管之地。所以旧社会这里也是土匪出没之地。
这里的小米是最香的
来这里不长时间，大队书记为了让我安心教学，让每个生产队给我一些小米。我那时带一个铝饭盒，每天早上蒸一饭盒小米饭，再炒个土豆丝。
第一次蒸饭，当蒸汽冒出，一股浓浓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窑洞。小米饭蒸好，就上香气袭人的土豆丝，真好吃。
我问过村里的老乡，这里的小米为什么这么香？他们说可能和水土有关系。
离开那里已经几十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香的小米。到现在也搞不明白，这里的小米为什么这样香。
小三的眼睛
刚到周山几天，一个四年级的班长来找我，说他的眼睛痛。我问他什么原因，他说：“昨天（星期天）我去放羊，去追一只羊，羊从前面跑过，带动了一颗酸枣树枝，打在我的眼睛上”。我看他的眼睛，并不红，但是发现他眼睛的黑眼球里面，出现白色块状物。我说：“你回去，把你爸叫来”。
他爸爸是个个子不高偏瘦，但是精神很好的个农民。我对他说：“你们的三，昨天放羊，把眼睛打伤了，根据我的观察，瞳孔下有白色状物。如果不马上到医院，这只眼睛很可能要瞎掉。”他还想等一下再看，我说：“你必须马上到大一点的医院去看。”（因为这里农民生活都比较贫穷，遇到这种事情，要耗费家里的一大笔钱财。遇到事情肯定顾虑重重。所以我要告诉他，严重的后果。）
在我的坚持下，他领着儿子当天去了离这里三十华里，子洲县马蹄沟卫生所。晚上回来说马蹄沟的医生让他们赶紧到绥德二康医院，他们回来筹备钱，明天就去绥德。
一个星期后，他们回来了。那个小孩那个眼睛上（我忘记了是哪个眼睛）戴了一个眼壳。他说：“绥德二康医院的医生说，再晚来一天，这个眼睛就没有办法治疗了。后来这个眼睛还回复的很好。
皮肤过敏
开始到周家山教学时，学校在一家农民的院子里。二个星期后，学校搬到新校舍。在村子前面一百多米开外的山湾里，大队给学校挖了四孔土窑洞，在窑洞前面加了砖面。这在偏远山区确实很不错了。
那天大队书记带来一瓶玫瑰酒，还叫了副书记。我们三个人，炒了一盘菜。我在稍墕时，也曾经参加过学校和我们插队知识青年的酒会，但是我只是略表意思即可。以前确实没有喝过酒。
第二天，整个背部奇痒无比，让郭耀强老师看，他说背上全是红疙瘩。但是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还是郭耀强说：用红土疙瘩擦能起作用。说着就到外面找了几个黄土块，放到灶火里面烧。烧红以后，用勺子挖出来。等稍凉一会后，就把土块拿着在我背上擦。说来也真是奇怪，竟然只擦了一次，就好了。虽然记忆十分深刻，但是当时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皮肤奇痒。
我参加工作后，在单位第一个新年没有回家。我买了一瓶酒，和几个老乡一起庆祝新年。第二天，发现手腕上面，出了几个红点，有一点痒。（痒的并不厉害）反正也没有事，就到卫生所去问医生，医生说：“你喝酒了没有？”我说：“昨天晚上喝了一点。”医生说：“酒精过敏了。”什么酒精过敏，过去还没有听说过。
一回想，自己原来酒精过敏，那年在周家山，就是因为酒精过敏，才发生了永远难以忘记的奇痒。后来虽然喝一点酒后，发生过敏，但是在周家山那次是最厉害的。
那么烧红土块，为什么能够治过敏，而且效果如此之好，这个道理是什么，直到现在也不明白。
做篮球架子
有了新的校舍，并且有很大的校园。总觉得缺少什么？我仔细的看了一下学校院落，给大队书记提出来，搞个篮球场，这样有个学校的氛围。
他们也赞同我的建议，叫来队里的一个木工。我想办法找到球场的图纸，和篮板的尺寸。不长时间一个篮球场就在校园落成。在这个深山之中，能有个篮球场的学校，已经很不错了。山里面的这些孩子都很高兴，在课余时间活动活动，使他们有了一个新的乐趣。
上小滴溜山
一个星期天，郭耀强老师还有五六个四、五年级的学生，陪着我准备去对面的小滴溜山上去看看。
那天天气很好，可以说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蔚蓝的天空，一轮阳光洒向深山，一个个黄秃秃山头，尽入眼帘。
小滴溜山那高大雄伟的山躯，自从我来到这里，它就每时每刻矗立在我眼前。一天晚上，忙完一天的事情，只想躺在炕上，休息一会。谁知道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原来门也没有闭，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那黑黝黝的小滴溜山。我真想此刻就登上小滴溜山巅，一览其雄姿。当郭老师和同学们知道了我的心思后，就提出到星期天陪着我去上小滴溜山。
早饭以后，我们一行人出发。村子到山沟里不太远，大约就是一华里。这条沟从赵圈村向公社去，都是土山沟。在赵圈村有一个水哨，小河水在石河床上直落十多米，河沟的二面都变成了石崖，石崖上就是陡立的山峰，二面也没有路。虽然这里到大理河不远，确不通路。从赵圈到周家山，要从旁边的大石头上爬上去，向另一条山沟进去，再翻个山头，才能到周家山的。要从周家山到小滴溜山去，是从村子中间有个山沟下去的。这里的山沟二面都是十多米高的石崖。
正当我们从山沟下面向对面往上走时，忽然一只大鸟在我们前面突然飞起，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几个学生吓的脸色大变，我问原因，他们说，这个鸟叫山怀（音是huai，具体鸟名，不清楚。其实就是一种鹰。），非常厉害，叼人一口，伤口很深。所以都很害怕。
因为当时种上的庄稼还没有长出来，从山根到山顶，都是犁过的地。我们踩着一个犁沟一个犁沟的往山上爬。山的下面还比较平缓，越到上面越陡。最后数十米高差，应该有六七十度。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总有滚下山坡的担忧。
当登上山顶，豁然开朗，四下望去，无数的山头尽在半山腰下，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惊叹。山顶上有测量标志，一块方正的大石头上刻有：海拔高度以及年月日期。可惜早已忘记了数字。
我上过泰山，因为泰山与周围山的距离较远，且云雾缭绕，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比较虚幻，而这里的感觉更为真切。只是当时所有的山头都种了地，而且庄稼还没有长出来。一眼望去，都是光秃秃的山头。
现在陕北经过二十多年的退耕还林，应该到处都是树木森然，青山绿水了吧？
小山怀和小乌鸦
一个星期天，我正和驻队干部老李在学校办公室聊天。这时学生小三抱着一只和大母鸡一样大的鸟，只见全身灰色的羽毛，放在办公室地上。同时还有一只小乌鸦，全身都是黑油油的羽毛。
我问他：“三儿，你抱来的什么鸟？”他说：“是山怀儿子”。我说：“你从哪里拿来的？”他说：“我在三怀窝里挖的。大三怀飞出去了，我上去挖的。”（三怀窝就在山沟里的石崖上，在一个石岸下面，十分险要。）我说：“你不怕山怀来找你？”他说：“不怕，因为小山怀一出窝，大山怀就不管了。”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那只山怀看着很大，但是它毕竟是只幼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那只乌鸦虽然也很小，就像只小鸡崽。确比那只小山怀灵活，上去就用它的小嘴叨那只山怀。即是如此，那只山怀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老李说话了：“这看来是天生的，鹰虽然是鸟中之王，但是就是不和乌鸦斗，还害怕乌鸦。”我说：“有这么一回事？”老李说：“经常可以看到在天上，乌鸦追着叨鹰。”
我从来没有看到这种现象，真是涨知识了。
捡谷穗与掏老鼠窝
秋收季节的一天，郭耀强老师对我说，每年秋收，学校鼓励学生捡谷穗。有的同学会掏老鼠窝，上交到学校，学校把粮食卖了。一部分奖励学生，一部分用于学校办公费用。既然是学校每年都搞，我也没有意见，就让他们搞把。
就是那个叫三儿的学生，是个挖老鼠窝的高手。他给我讲了挖老鼠窝的经验，那天还把我领上，到地里告诉我，是怎样挖老鼠窝的。
在发现老鼠窝以后，注意观察，周围还有一个被老鼠掩埋起来的洞口。这个洞口就是老鼠藏粮食的地方。
一般来说一个老鼠窝藏好几斤粮食，有的能达到十几斤。因为三儿最有经验，每年交的粮食数他的多。他一个人就交五六十斤，这对于当时收成低的陕北农村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收获。现在人们发现粮食被老鼠吃过，就把粮食都倒了，害怕传染病。但是那时生产队的粮屯，那一个不进老鼠？粮屯上面又没有盖子，只要库房里面有老鼠，每天晚上老鼠都会进去吃粮食。
我记的那年给三儿奖励了一个笔记本，他很高兴，其它学生也都很羡慕。
离开那里快五十年了，但是想起很多事，还是很有意思的。那里的农民老实敦厚，也很豪爽。村子里的一些历史故事，也很有教益。
2020年6月初于宝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