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

进入初三后，王老师隐隐感觉班上的小华发生了一些变化，经过几次谈心，又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来。于是，王老师决定去家访。

王老师与小华的妈妈年龄相仿，而且都住一个镇上，她们之间虽不熟识，但对彼此都有耳闻。

王老师想，趁着家访，好好与小华妈妈聊聊，毕竟初三了，小华资质不错，好好努力一把，重点高中还是很有希望的。

王老师匆匆吃了晚饭，开车到小华家，由于小华家旁边的弄堂有些狭窄，王老师车技也不熟，就把车停在了巷子口。然后匆匆步行前往小华家。

小华的妈妈已在门口等着王老师，老远就热情地招呼起来：“王老师，你吃晚饭了没有啊？我今天买了好几个海鲜，我们一起吃。”

小华妈妈嗓门很大，声音特别热情也特别亲密，仿佛她和王老师是闺蜜一般。

王老师有些不自在，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来蹭吃的呢！

小华妈妈迎出来，双手挽住王老师的胳膊，拉着她往家里走。

小华妈妈边走边不经意地打量她挽着的王老师，王老师穿着极为简单，白色宽松T恤，牛仔九分裤，白色运动鞋，背着一个帆布包包。

小华妈妈更有优越感了。她为了迎接王老师的家访，从下午三点开始，就精心地挑选衣服，她对着镜子试了十几套衣服，把衣帽间折腾得乱七八糟。

脸上就更为用心了，遮瑕粉底把原本就漂亮的脸蛋修饰得更加白嫩无瑕，蓝色的美瞳加上长长的假睫毛，使得整张脸更加灵动。

小华妈妈右手中指戴着闪亮亮的钻戒，左手无名指戴着温润的蓝宝石戒指。右手手腕戴一只翡翠的镯子，左右手腕戴一条镶钻的玫瑰金手链。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王老师与小华妈妈寒叙了一番，就想直奔主题，问问小华在家的学习状态。话刚到嘴边，就被小华妈妈的热情给逼了回去。

小华妈妈拽着王老师，一一参观她们家：“王老师，你看，我家装修这房子，可花了不少心血，这地板全是顶尖的品牌，而且不打折。你瞧瞧，这家具，全是实木的！唉，我们装修也好，买家具电器也好，就要买最好的。”小华妈妈拽着王老师从客厅到厨房，再到卧室，再到书房，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王老师，你说，有多少人家能有我们家这样好的条件？小华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还不能刻苦学习，她要我们怎样呢？”小华妈妈美丽的脸上似乎带着点不满，但更多的还是得意的灿烂。

好不容易谈到小华了，王老师终于舒了口气，她刚想接着话题谈小华。

“王老师，我准备在客厅的这个角落放一个跑步机，跑步机已经订购了，很快就送过来。”

“对了，王老师，你不知道吧，我准备换一辆车，宝马5系，好车到底不一样的，现在的车我都不好意思开出去。”

“王老师，……”

王老师闻着小华妈妈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有些眩晕。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这趟家访，不是为孩子而来，而是来当炫富对象的。她终于有些明白，小华总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同学，看老师的原因。

小华妈妈还想继续拉着王老师聊她那一柜子的名牌包包，王老师实在待不下去了，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小华妈妈仿佛突然醒悟过来，匆匆忙忙拿了个塑料袋，装了几个苹果，几个橘子，让王老师带回去。

王老师再三推辞，小华妈妈始终坚持。

王老师说：“我车停巷子外，水果就不拿了，我一路走过去太沉了。”

小华妈妈依然拽着王老师的胳膊，亲腻地说：“没关系，我送你。”

走在巷子里，晚风依然裹挟着燥热，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小华妈妈的高跟鞋踩在巷子水泥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华妈妈还是絮絮叨叨地炫耀，她家的辉煌，她的能耐，她的梦想。王老师的头隐隐地疼。

终于到了巷子口，王老师拿出车钥匙，白色的宝马车灯亮了。

小华妈妈突然沉默下来，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

“王老师，你，竟然也开宝马？”小华妈妈喃喃地说，声音像泄了气的皮球。

王老师发动车子，摇下车窗，对小华妈妈说：“小华是个聪明的孩子，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一个纯粹的世界，她一定会发展得很好。”

小华妈妈呆呆地站在巷子口，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夜色更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