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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的牺牲 英雄的宿命——电视剧《仙剑奇侠传》的悲剧意蕴

2018-02-26  本文已影响63人  雪小凝

    悲剧作为一个重要的审美范畴,具有撼人心魄的崇高力量。杰出的悲剧作品通过引起怜悯和恐惧,使人的心灵得到陶冶和净化,从而加深对生命的体验与感悟。电视剧《仙剑奇侠传》讲述了一个飘荡于尘世和历史之外的凄美动人的传奇故事,充满悲凉感和宿命感,具有浓重的悲剧意味和感人至深的悲剧效果。本文以悲剧视角切入,从悲剧主题、悲剧人物、悲剧的美学意蕴三个方面展开分析,以探寻其作为一部成功的艺术作品之魅力和价值所在。

    2005年1月,由同名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以下简称《仙剑》)陆续在两岸三地播出,并在当年创下了收视神话,掀起一股“仙剑”热潮,成就了电视剧产业和游戏产业的双赢。时至今日,《仙剑》已走过了十多个年头,其热度不退反增,剧中人物的“十年之约”更是引发了观众的集体怀念,一度成为网上讨论的热门话题。在美剧风靡、韩流裹挟,新旧换代如雨后春笋般的电视剧市场形势下,我们不禁要问,《仙剑》穿越时空的艺术魅力何在?

    作为国内第一部改编自电玩游戏的电视剧,《仙剑》在布景、道具、服装设计、特效等方面都可谓煞费苦心力求完美,靓丽的人物形象、精彩的故事情节、唯美的视觉效果,这些共同构成了《仙剑》的审美表层。而其成功的关键,即作品的灵魂,当是贯穿全剧的悲情基调和充满悲凉感和宿命感的悲剧意蕴。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悲剧总是伟大的……悲剧是人的痛苦或者毁灭——要使我们激动、震惊,要使我们充满恐怖和怜悯”[ 车尔尼雪夫斯基.论崇高与悲剧[C]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中卷.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比起其它审美形态,悲剧的情感体验关乎人类命运的深层思考,因而具有更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更持久的艺术魅力。任何艺术作品都必然渗透着创作者对生活的思考,《仙剑》的创作者秉承原作的“宿命”主题,通过剧中人物对自然、社会和自身命运的执着抗争及其不可避免的悲惨结局,展示了作为实践主体的人的本质力量,寄托了对正义、和平与爱的向往,使全剧闪耀着哲理的色彩和人性的光辉。

        一、从过去回到未来——宿命的始与终

    《仙剑》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拟的时空里,不同于传统的武侠剧或历史剧,《仙剑》所构建的虚拟世界建立在中国传统的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的传说之上,同时又包含西方的哲理与人性等现代因素,可以说是一部介于神话与历史、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超现实作品。故事情节的展开有一个较为清晰的二元框架。这样一套二元对立的结构是由关于宿命和人为的核心对立彰显的。“宿命”可以说是贯穿始终的悲剧主题。人与自然的关系向来是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热衷探讨的母题,自然宇宙浩瀚而神秘,人类生活于其中,感受冥冥之中苍天与人世的变化,觉得其中有一些必然的定数,于是有“宿命论”世界观的产生。人们把难以掌控的,与自身对立、冲突的不可知因素都归于“命运”,而面对命运的摆布,是盲目顺从还是奋起反抗,就构成了生存境遇;对命运反抗的失败,则形成了悲剧性体验。古希腊悲剧中多涉及“命运”主题,普罗米修斯为拯救人类被钉在悬崖上受苦,俄狄浦斯王竭力对抗预言的困境却走不出命运的牢笼,英雄人物在与自然或社会的抗争中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或死亡的结局,因此被称为“命运悲剧”,“命运”作为悲剧主题此后也上升到了美学层面,为悲剧作为一种审美形态确立了基本的内涵。

    《仙剑》的悲剧冲突在两个层面上展开,一是悲剧人物与自身命运的对立与抗争,一是代表正义、善良的一方与邪恶势力之间的斗争,两条主线互为表里,以二元对立的模式建立了情节发展的内在逻辑,并由这些冲突展现出凄凉、哀婉的悲剧美。电视剧一开头,就是主人公李逍遥为救生病的婶婶赴仙灵岛求药,相逢隐居岛上躲避追杀的南诏国公主赵灵儿,命运的车轮由此转动,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正一步步走向注定的结局,一切在十年前就已埋下深深的种子。宿命的开始,是李逍遥回到十年前,解救下危难中的赵灵儿,并将其送到想象中的安全地带,试图改变命运的轨迹,避免后来的一切苦难和牺牲;宿命的终点,却是一切回到原点,种种努力不过是徒劳,由过去回到未来,竟是他自己转动命运的轮盘,将灵儿带出世外桃源,开始了流离颠沛的人生。作为正义与善良的代表,李逍遥、赵灵儿和他们归国路上结识的朋友们,与邪恶势力的代表,拜月和他领导的众多教徒展开了多次较量。他们善良、正直、勇敢,坚信通过团结不屈的斗争,一定可以战胜邪恶,换取和平。然而对立双方的实力过于悬殊,拜月不仅有众多盲目的信徒,更利用南诏国王的弱点控制了举国民众,他依靠强大的法力设置了一个又一个圈套,使正义的力量一次次受阻,甚至不可避免地流血、牺牲,付出巨大代价达到的最好结局也只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然而作为反派势力,尽管拜月法力无边一手遮天,却也逃不出命运的手掌,改变不了他所认为的没有爱的、应当消失的世界。命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仿佛个人的种种努力与抗争就是为了实现宿命的安排,走向注定毁灭的结局,这种无奈的宿命感贯穿始终,奠定了全剧的悲情基调,形成了独特的悲凉、深沉的艺术风格。

    为了深刻理解《仙剑》的宿命主题,不得不提到剧中多次出现的“道”。作为中国传统哲学的重要范畴之一,“道”与古希腊悲剧所探讨的“命运”相似,具有玄之又玄、神秘莫测的特点,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虽说“道可道,非常道”[ 参见老子《道德经》第一章,线装书局,2007年9月版。],但《仙剑》通过多个生动的故事,借剧中人物的经历与感悟,形象地阐释了对“道”的理解。主人公赵灵儿的母亲,同为女娲后人的林青儿,与后来得道成为剑圣的殷若拙之间的爱情可以说是符合“道”的大爱,他们没有以世俗意义上的结婚来实现形式上的结合,而是放下个人情欲,带着对彼此的爱分别去履行自己的使命。即使放下会有痛苦,即使结局注定悲惨,只要是合乎“道”的选择,就应该去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道,亦即属于自己独特的命运,不可逆转,不可僭越,否则就要受到惩罚。蜀山弟子姜明与狐妖之间的“人妖恋”,就是因为不合各自的“道”,给蜀山带来重大灾难,自身也陷入悲剧性结局,灵魂在锁妖塔中经受不能轮回之苦。酒剑仙莫一兮的故事则突出了梦与现实、爱与爱的破灭之间的矛盾,同时也涉及了究竟何者为“道”、永恒之道(理性)与人性的冲突等问题[ 牛景丽,于丹.《仙剑奇侠传》的文化承载[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7(1).],使该剧的“宿命”主题上升到人性思考的层面,具有了哲理思辨色彩。

        二、回不去的是曾经——成长的痛与悟

    借鉴了电玩游戏的叙事手法,《仙剑》的叙事可以说是一种“游戏化”的叙事,即以一种荒诞不经的故事情节、轻松诙谐的语言对白、神魔鬼怪共存的奇异人物造型来讲述非现实背景的故事[ 黄艳萍.电脑游戏的电视剧改编研究——以《仙剑奇侠传》为例[D].2011:32.]。叙事的深层结构是人与自然、社会及自身存在的二元对立模式,叙事表层则体现为以人物成长为主线的情节序列。类似于游戏中的“闯关”、“升级”,剧中人物为了完成个人使命,分别踏上斩妖除魔、刀光剑影的江湖路,并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后实现性格的转变,完成角色的蜕变。

    在《仙剑》构建的感情世界里,主人公李逍遥的命运无疑是个悲剧。对爱情,他既没能给灵儿一生一世的幸福,也没能遵守对月如“风雨同路”的诺言;对友情,他无奈地看着晋元遁入魔道,悲痛地在酒剑仙的墓前洒下热泪;纵使他武功再高,知己再多,到头来一切都成空。从玩世不恭的翩翩少年到救世济民的侠义英雄,壮志凌云几分酬,知己难逢几人留,红尘滚滚望眼欲穿过,却再也没有他的归宿,这是只属于李逍遥自己的无奈与慨叹。女主角赵灵儿也是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她单纯美好,却又无比坚毅通透。女娲后人的身份注定她此生必须背负拯救苍生的使命。因为责任,她不能跟随自己的心意,处处为他人设想,最后还要忍痛挥剑斩情丝。月如、逍遥、阿奴能开开心心、随心所欲,而她却背负着重担,从懵懂天真的女孩迅速成长为济世救难的女神,女娲后人和南诏公主的身份带给了她华丽而无用的光环,却锁住了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一切……仙灵岛上隐居的十年,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却也是她永远回不去的世外桃源。亚里士多德悲剧理论认为,悲剧主人公应当是“高尚的人,比一般人好的人”,由于看事不明,错误行事,而“遭受不该遭受的厄运”[ 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38.],最终酿成悲剧。李逍遥和赵灵儿这对有着赤子之心的恋人,在命运的每个岔路口,都秉承“爱”的理念,从彼此、从他人的角度做出选择,却避免不了一次次厄运的发生,不能不引起观众的“怜悯”和移情。故事的结尾更是一改中国观众所熟悉和惯于接受的大团圆模式,对赵灵儿的死进行了浓墨重彩的渲染:血染红身下的大片土地,躺在爱人怀里的灵儿却依然坚强地笑着;为了天下人,她不怕选择死,为了不留给爱人孤身一人的痛苦,她却执意要生,含着最后一口气,与命运作最后的搏击……故事至此结束,却也将全剧的悲剧气氛推向最高潮,留给观众无限唏嘘和思索。

    除了主要人物,《仙剑》还塑造了一批性格鲜明饱满又不落俗的配角形象。刁蛮任性的林家堡大小姐林月如,遇见李逍遥后却一改霸道作风,不问声名,跟着他上山下海,闯荡江湖,直至在锁妖塔献出宝贵的性命,因爱而生,为爱而死,这是她的宿命。英俊大方、学识丰富的新科状元刘晋元,对万物博爱,对爱情坚贞不渝,对朋友忠肝义胆,为了战胜邪恶,他选择了更为悲壮的斗争方式,以身犯险,打入敌人内部,以牺牲自我的方式获取了宝贵的信息。向往和平、活泼可爱的南诏国少女阿奴,成长中父亲形象的缺失导致她调皮、任性,直到被拜月利用,酿下大错,才懂得体谅和成全。被义父养大的孤儿唐钰,刻苦、孝顺,却总是备受打压,得不到义父的肯定;挚爱阿奴,却得不到温柔的回应。他经历成功,也饱尝失败;感受到爱情之甜美,也体验到失恋的苦涩;他不住在挣扎,找寻自我,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在《仙剑》的世界里,没有人是始终幸福的,每个人都有他悲剧性的所在,然而每个人却又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珍爱彼此,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坚持斗争,他们的行动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他们的牺牲是光荣的牺牲,他们的宿命是英雄的宿命。

        三、凡经过必有痕迹——结局的悲与壮

    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既是毁灭,为何还要欣赏?既是破坏,何来美感?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怜悯是由一个人遭受不该遭受的厄运而引起的,恐惧是由这个这样遭受厄运的人与我们相似而引起的”[ 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38.]。悲剧借引起怜悯与恐惧,使这些压抑在人们心中有害的情感得到净化,恢复平衡,从而获得一种无害的快感。悲剧作为一种审美形态,总是通过对人生存在的否定性体验,来展现对人生存在价值的肯定。它揭示出人在自然、社会和自身命运面前的有限性,使人正视人生与社会的负面,认识人生与社会的严峻,然后借悲剧人物明知不可敌但依然奋起的斗争实践,揭示出人类的高尚精神,使人获得对自身力量的肯定与信心,产生美的愉悦。由此悲剧审美完成了由痛感到快感再到美感的心理模式。

    悲剧结局总是强调“一悲到底”,人自认为正义或真善美的一方,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死亡、毁灭的结局。然而,悲剧的意义在于它不仅表现出了冲突与毁灭的存在之境,而且表现抗争、拼搏,这是悲剧成为一种审美形态的最根本的原因。我们欣赏悲剧并不是喜欢看人受苦,而是喜欢由此而产生的怜悯,怜悯是出于爱,而爱能带来快乐。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他的正直、智慧及跟命运斗争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坚强意志和英雄行为,却化作思想的火焰,久久照耀着后人的路;哈姆雷特最后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他“生存还是毁灭”的发问却依旧振聋发聩;屈原投江自尽,却以他生命的热情诠释了悲剧精神的真谛。这些悲剧主人公尽管没有找到真理,没有找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但他们对真理、对正确人生道路的不倦探索却表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崇高美。

    由此我们认为,《仙剑》的悲剧美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剧中人物在与自身命运的冲突和抗争中体现出来的英勇无畏,明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悲壮美;一是悲剧主人公为了和平与爱的共同理想与邪恶势力坚持斗争,不怕流血牺牲的崇高美。几段缠绵感人的爱情故事,几对痴男怨女,多少生离死别,也许悲惨的结局会令我们铭记,可真正能烙印于心底的,则是《仙剑》中诠释出的对爱的执著与无悔。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电视剧结尾,唐钰和阿奴化为一对心心相印的比翼鸟,以他们爱的诚意召回了大地的生机,他们飞翔的翅膀倒映着太阳的光辉,昭示着正义和真理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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