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散文

西院大伯母(一)

2019-05-09  本文已影响98人  天涯何处浔

村里有多少小院?我没有数过。

每个小院承载着几辈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家人的故事在一个小院里延续,每个人都有心酸的时刻,也有甜蜜的瞬间,而我只知其中的片段。

西院住的是远房大伯母一家。黄昏,当我坐在自家房顶上缅怀往事的时候,西院大伯母坐在她家老屋前的夕阳余晖里,低着头,手里忙活着编织汽车靠背坐垫。两条灰白的幼年小狗在她身边调皮的相互撕咬打闹,院里老树上的鸟儿归巢,站在枝头婉转歌唱,年老有些发福的大伯母那么投入,头也不抬,周围的世界好像不存在一样。

编织汽车靠背坐垫,是很多农村妇女农闲时常干的手工活。从镇上代销点取回编织材料,编好后上缴,每套可赚得手工费四五十元。手快的三天可以完工一套,手慢的则需要四五天。

有段时间母亲也编织汽车坐垫,母亲说,编这个垫子会上瘾,编起来,吃饭睡觉都忘了,编完一行还想编下一行,明明到了睡觉时间,看看一套快要完工,熬熬夜也要把一套赶完。完工一套四五十元到手,一个月的水电费就有着落了,谁不赶着埋头编?

与田间的农活相比,坐在家里编垫子看似是一个轻松的活,大家赶着编着,废寝忘食,着了魔一样,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头晕眼花,颈椎病,肩周炎,腰肌劳损,一起找上身来。

曾经一起搭伴去镇上取材料编坐垫的妇女们,几个月后背着一身疼痛,又一起搭伴去附近有名的金滩镇骨科治疗颈肩病。拔罐加贴膏药,每周去一次,一次花费三百多。算起来,编一周垫子不够一周的医药费。

能算过来账的,都不再编了。母亲买了两只小羊,每天去田里拔些青草,喂喂羊,帮哥哥嫂子做做饭,用母亲的话说:"这才解了心焦!"

母亲这辈儿的农村妇女,肉体上的病痛可以忍受,精神上的焦虑却无处安放,只要双手一停下来,就会焦躁的坐立不安。忙到双手停不下来,内心的安全感才可以得到慰藉。

夜幕降临,我从屋顶登着扶梯下来,西院的大伯母还在低头忙碌着,完全忘记了时间。

晚饭时,和母亲聊起大伯母在编坐垫。母亲说,大伯母的执拗不是一天两天了,年轻就是这脾气,年纪大了也一点没变。去年因为编坐垫累到颈肩病发,胳膊疼的掂不起炒菜锅,大伯伯在家就不让她编,今年刚刚轻巧些,大伯伯去镇上帮小儿子看孩子,她自己在家又编上了。

大伯母年轻时因为性格倔强,我行我素,不被公婆待见,嫌弃她为人处事欠点火候,像头倔驴。

七八十年代的大多数农村妇女,在家庭结构中,无论从经济地位还是体力上都不占优势。公婆,丈夫是家庭的主导,具有绝对话语权,媳妇不听话就被揍一顿。

大伯母常常挨揍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到我能听懂大人们谈的那些家长里短时,大概六七岁。邻里之间话家常,舌头比较长,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也要翻出来晾晾,对于大伯母挨揍的事,我也略知了片段。

但是六七岁时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伯母,因为邻居们谈论她的时候,她已经卧病在床多年。大家七嘴八舌啧啧叹息,四十多岁的人三年连生两胎,命都快搭进去了。

当时我只是坐在大人们身边,旁听谈话的小女孩,并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时的艰辛和疼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女人生孩子会生出病,更想不出会有女人因为生孩子丢了命。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西院大伯母的情景深深印在脑海中。那年夏天,我和母亲在家门口胡同里乘凉,看到一位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布满褶皱,脑袋斑秃的老人颤巍巍的从西院里出来,她扶着院墙,挪动着无力的脚步,幽灵一样蹒跚前行。母亲喊她嫂子,过去搀扶她,院里却传出大伯伯暴跳如雷的喊声:"你不在家躺着,出去干啥?"

听不清大伯母小声嘀咕了些啥,沿着胡同蹒跚了一段,又回去了。那时候的大伯母才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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