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植物般即兴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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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空无一人,他像一棵树般站立着,远处的视野里是过去的时间点,缓慢地一圈圈迸开。散乱的画面上有女人、孩子和狗,发出嘈杂声的汽车、从枝头掉落的未成熟的苹果,飞走的鸟和鸟拉的屎。这一切并未有很好的关联,他在寻找一根可以串联的线,这些他所谓的关键词在他提取记忆时恰巧的出现让他陷入一片呆愣中。
他感觉自己站在历史坡度的脊背上,脚下是滚烫的时间之水,他能听到沸开的气泡膨胀随后破裂。在这么一个下午,原本的无所事事被一顿胡乱的思绪击溃,他想与某人谈谈话,可是又找不出什么某人来。广场上是在太阳躲进乌云后失去延续的光,肆虐的阴影和如死去一般静谧的风,他的孤独从画面上走出来,从他的眼底击穿头颅,站到他的背后,现在他知道他背后有另一个他,他回头时,另一个他便又站在他的背后,他始终无法看到另一个孤独所具化的他,这本身令他更加颤栗。
他在表演一棵树,叶子并不会随着什么摇曳,他只是站在,感受大地和自己串在一起,血液由下而上流淌,经过大脑的过滤又重回大地,使他浑身一震,稍感愉悦。
他开始像植物一样说话,那种轻微的声音在广场上会显得更加广阔而绵延,它们透过尘粒的缝隙钻跑,绕场一周,毫无意义。他说,早上的鸡蛋可以看到眼睛、学校的饼沾满了口水、操场的风是无色无味的、厕所的光可以利用坑洞的角度折射出苍蝇的一家。他说,啊。随后,他只说,啊。这种无序的表达让他感觉地球并不是圆的,宇宙也不是无限的,它们的排列不是一二一二一二,可能是二一二一二一,也可能是三一三一,一三一三,或者什么别的。他在努力的啊,声音不像棵植物的时候,他停下了,啊声让他有些羞愧,像他在夜晚的床上扮演某个野兽时的泄愤。他的文明及时地呵斥住了他,他重回到一棵植物的娇羞。
广场上的太阳迅猛地出现,直射中间那棵真实的树,他黯淡下来,看小朋友弓起身子朝它撒尿。他叫小朋友的名字,他说,王建设,你过来。儿子,你不可以粗鲁地对待一棵树。儿子抬起头来看他,尿液滴在鞋面上,女人站在儿子身边,他们刚刚从南方走来,也就是他的后背走来,使广场上有了另外的生命。他可以和人谈话了,他帮儿子提起裤子,他们三个站在这棵被太阳直射又被童子尿泼洒的树下,以一种常规且极富生活味道的方式交谈。一人一句,从没有人插句,女人说完她的抱怨后也感到无聊,把话语权转交给儿子,儿子说想要一个奥特曼,他说奥特曼不会单独出现,往往伴随着怪兽。儿子哭了,广场上都是眼泪,女人抱起儿子走掉了,她们朝北方走,广场上又阴暗起来,太阳落下去了。他们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他的脚下不再沸腾,历史的波里有了儿子的眼泪。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再觉得找人谈话是对的。
他猛地回头,孤独还在那里,也在猛地回头,一个瞬间他能看到重叠的虚像,他很满足,于是再次开始即兴谈话。
他说广场上的光是断断续续的,儿子是眼泪做的,风是咸的,女人是无聊而又诱人的。世界是无序的,时间是呈追赶状的,我站在这里,就是所有人站在这里。他的视野里,儿子渐渐长得像头牛,女人的乳房垂到地上,太阳像个煎过的鸡蛋,被云啃食了一角。
啊,他说。啊,他又说。
有人叫他走,他说等他把即兴谈话啊完。等他啊完,他的脚便可以挪动了,脱离了固着的大地,向着儿子和女人的北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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