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与死亡

  “你要会流泪，会孤身一人坐在黑暗中听伤感的音乐。你要懂得欣赏悲剧，悲剧能丰富你的心灵。”

                                                                                      ——余光中《写给未来的孩子》

       上个周末一个朋友因为出国留学离开了706青年空间。她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向往，对这几个月来发生在706的人和事充满了不舍和留恋。无论多么不舍，无论多么留恋那份快乐，离开已成定局，我们最终都要离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离别听上去是一个很悲伤的话题，但是对于真正参与这个过程的人来说却有着只有自己才会懂的意义。不是任何人的分开都叫离别，两个陌生人顶多叫离开。离别的前提是两个人之间有感情连接，离别的行为触发了彼此情绪的波动，那些发生在你们之间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在脑海中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反应。你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什么，你无法清晰地描绘，但是你知道这些情感是真实的。

        人的内心世界是复杂的，你不知道你的离开在他人心中泛起了怎样的涟漪。这种情绪与感受没有好与坏的区别，都是丰富我们内心世界的基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离别对我来说是美好的。离别为思考加上了时间的维度，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因此又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所有的离别也是在提醒自己，你为什么在这，你要去哪?

       傍晚妈妈打来电话。我之前跟她说过，我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不喜欢太频繁的联系，我们商量好，若没有特别的事两周打一次电话，她同意了。按照正常的周期，这一次打电话的时间提前了一周。想必是有什么事，我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是想我了吗？两周还没到就给我打电话”，她吞吞吐吐想说却又难以开口的样子“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她这一问，反而成了我的不是，“当然不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其实也没什么事”，她停顿了一会说道“昨天做了一个梦，很不好的梦，和你有关”。我很好奇“什么梦？”，“唉，还是不说比较好！”。“快说，不要吊我胃口好吗”，“我梦见你被车撞了不省人事，然后我就一直哭”，“哦，原来是这个，那我死的时候什么样子，有葬礼的场景吗？”纳闷我居然好奇的是这个。“地上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也没看到葬礼，哭着哭着就醒了”，我仿佛看到了深夜妈妈从梦中惊醒的场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额头上还冒着汗。我笑着说“只是一个梦而已”，她也安慰自己说道“梦一般都是反的”。

       妈妈为我的“离去”而落泪，“死亡”突然之间多了一份美感，它让我们知道我们有多在乎对方。

        我爸和我妈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我跟我爸也说了妈妈做的这个梦。我爸是一个超级粘人的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越依赖子女。从我离开家到外地上学基本上每隔一天就要打个电话，我被逼疯了，不得不发出“抗议”，最终他妥协了，约定一周打一次电话。这一天他打电话过来，当我说完妈妈做的梦，他连忙打断道“胡说八道，这种事不要乱说”。在他的认知里，他还无法接受死亡，无法接受他儿子的死亡，即使只是谈论一个梦。无论我如何解释，他都不想再听我说这个话题，气氛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挂了电话。我有些生气，生气于爸爸对“死亡”的固执，不过心里又很温暖，他之所以不愿意谈这个话题，是因为死去的是他的儿子。

        我喜欢独处，因为从独处中再次走进人群时，每一个人都是新鲜的，每一句话都是亲切的，好像是第一次和人说话一般，充满着好奇与喜悦。我喜欢死亡，因为它在时刻提醒我什么是重要的，督促我去寻找使命，去体验去创造，不为蹉跎岁月而悔恨。我喜欢悲伤，因为它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基调，生老命死是人之常态，每一次快乐的经历都显得格外珍贵。

        没有对比便体验不到存在是什么，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是二元对立的，有善就有恶，有快乐就有悲伤。假设你是一道光，唯有把你放在黑暗中，你才会知道自己光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