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味道

文/春秋半步

岁月的味道

民间谚语说“三月三，曲麻菜钻天”，是说到了农历的三月初三，可以挖到曲麻菜了。可是我老家那地方，春天来的迟，要挖到曲麻菜，得到五一才行。

清明过后，最先报春的野菜，是小根蒜。一簇簇，一堆堆，努力伸展着嫩绿的腰枝，散长在沟边路旁。

大人们在田地里忙碌着，那边勤快的人家刨完了茬子开始往地里拉粪（农家肥）扬粪，准备春耕，这边地里的人家老少齐上阵，男人们镐头纷飞，啪啪啪，玉米茬头应声而下，后面的女人们用木棒敲打下茬子上的土块，拢在一堆，装车时方便装车。

大人们无睱顾及我们，放学后，田野成了我们的乐园。村头喊一声“上南梁挖小根蒜去啦”，一会工夫，忽拉拉跑出一群孩子，大的领着小的，姐姐背着妹妹，哥哥扯着弟弟，有哭喊的，有欢跳的。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哄着哭叫的，这个说“别哭啦别哭啦，再哭让拍花的听见把你抓走！”那个说“还哭，脸都变成麻土豆啦，都膻了！”

挎着筐，拎着小镐头，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南梁出发。不知谁先说起了儿歌。

“小根蒜，大脑瓜，有人吃，没人挖。”有人接着喊“刮大风，下大雨，背着小孩偷苞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告我爸，我爸打人可狠啦，啪啪两嘴巴，打得满地找门牙，我哭我哭，使劲哭，偷了东西要挨打！”

“哎呀我的天呀，破鞋露脚尖呀，老师要学费呀，我说等两天呀！”不知是谁，喊到激动，一甩脚，鞋飞向空中。

“蛤蟆蛤蟆你气鼓，气到正月二十五，给你吃点精米饭，嘎巴肚子气两瓣！”

哈哈哈哈，儿歌朗朗，一阵阵笑声伴着前行。到了田地里，小伙伴们四散开来，仔细寻找。

挖小根蒜，也是有窍门的。那些一簇簇，一堆堆抱团长在一起的，大多数是脑袋瓜小的，那些茎叶粗状，零散长着的，才是脑瓜大的。喜欢吃蒜叶的，就连同叶子一同刨下来，不喜欢吃叶子的，先用镐头轻轻一刮，叶子掉了，剩下白白的茎，挖的时候离茎要稍远一点，以免把小根蒜的头伤破。

红彤彤的夕阳挂在天边的时候，我们满载着胜利品回家了。

炊烟冉冉，牛羊进圈，鸡鸡入窝，偶尔一两声狗叫，伴着几家父母喊着“大江子，大闺女，老孩儿”吃饭的声音，渐渐宁静。

家家的饭桌上，摆着洗净的小根蒜，酱就各种各样了，鸡蛋酱，土豆酱，豆腐酱，辣椒酱，就着二米饭或高梁米豆饭，尽管小根蒜辣得呲牙咧嘴，满头大汗，那吃得才叫一个香，拍着浑圆的小肚子，满炕打滚喊着吃多了撑死了！

长大以后，偶尔也去野地里挖过小根蒜，也很开心，只是耳畔少了儿歌少了奔跑的欢笑。

再以后，地里喷洒了除草剂，小根蒜和曲麻菜不见了踪影。

再次出现饭桌上的小根蒜，是从超市里买来的，大棚里种的，洗的白白净净，蒜味很浓，只是吃到嘴里，却不是童年的味道了。

岁月悠悠，余味久久，怕是再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