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散文散文文学创作

正在消失的路(二)

2020-12-27  本文已影响0人  米杉006
潼河

                  大河小学

      潼河水在冬天显得格外清,两岸杨树整齐站立,一片树叶都没有,树影映在河水中,如清汤挂面。河两岸的滩田里,又多了几个新坟,除了绿色的麦田,那坟头的花圈就是这萧瑟冬日里唯一一点色彩了。

      冬至日前后,黄淮流域有祭祖的习惯。远远近近的,能看到一些青烟从三三两两的坟头飘起来。平原是铺开的平,没有高楼建筑,离天空最近的就是白杨树梢和树梢上的喜鹊窝。

      河南岸的大堤下,有几间瓦房构成一个小院落,那是我儿时读小学的母校——大河小学。

      弟弟说,那所小学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基本是废弃状态。

    原来,从十几年前开始,大河小学就陆续没有了生源。有一点经济条件的孩子去县城读私立学校,爷爷奶奶去那里陪读、爸爸妈妈或一方在外打工是大多数家庭的现状。还有部分孩子不去县城读,但是由于学生太少,已不够开班。教师方面,由于原有的当地老教师都退休了,年轻一点有资格的也不愿意呆在这里教书。

      于是,几年前,由政府出面,将大河小学撤销,孩子愿意在乡镇读书的,都集中到原乡镇中心小学那里去读书。

    大河小学应该成立于六几年或七几年,至今已无从考证。记得我开始读小学那会儿,大河小学甚至还有一个一年级的分校,设在潼河北岸的河堤上的一间土房子里。我那时候大约还没到上小学的年龄,不知怎么就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进混进了这个“分校”,一个班大约有二三十个孩子,就一个老师,包教全科。说是全科,还真一点不含糊,包括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等。

    我那时候虽然人小再加上个子本来就小,但上课却似乎跟得上,又喜欢唱歌,老师也不讨厌。于是我兴致头上来了,天天跟着邻居姐姐们后面,屁颠屁颠地去学校。

    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教师何老师,每天早上在大河堤上带我们做早操,早晨的阳光,将我们和槐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上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回“总部”也就是大河小学现在的位置上学了,那时候学校没有桌椅,都是自己带去。因为家里拮据,我带了一个很粗糙的课桌,由于桌角有点烂了,爸爸干脆把两个桌角锯掉。于是我的课桌就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六角形,我觉得有点丢人,但是没得选择。

    好在我读书成绩还不错,虽然淘气一点,一些比我大的孩子都很包容。有人就主动邀请我去和她同桌,坐在别人宽大的课桌上,我觉得阔气了不少,于是我就把那个丑陋的六角桌丢在一边了。

    二年级算是我开窍的一年,这一年,我成绩突飞猛进,不但看了很多小人书,还同时学会了很多新歌。那时候,大河小学虽然偏僻,却有有些年轻的师范生毕业生分配到此,我们的数学老师刘老师,同时也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当时应该只有二十多岁。印象中他文质彬彬,带着眼镜,很有文艺气质,唱歌很好听。

      在那个偏僻乡村的土墙教室里,刘老师教我们唱罗大佑的《童年》、还教我们唱电影《小花》的插曲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歌声从校园里飘到麦田里,坐在靠窗座位上的我,边唱边思考着:为什么歌里的操场边有秋千而我们没有?隔壁班的男孩有什么稀奇的呢?

      三年级的时候,刘老师可能调走了,我没有再见到他。

      但是我们迎来了有一个清秀又负责的小高老师。小高老师虽然也是外地来的,但是已经是我们学校有几年经验的数学老师了,专门带三年级数学。小高老师个头不高,但是人很白净,浓眉大眼的,很俊俏,换到现在,就是鹿晗那样的小鲜肉了。

    我们几个伶俐点的孩子都挺喜欢小高老师。那时候他住校,宿舍是一个单独的茅草屋,在教师办公室的隔壁。小高老师由于教学教得好,人善良,不喜与他人争执,为此,他甚至有一段时间遭到另外两个同样年轻的教师的挤兑。

      三年级下学期,要去镇上数学竞赛了,晚上,小高老师在教室给我们几个补习。第二天一早,那些有哥哥姐姐的孩子都有人骑车送去镇上。我和另外两个男孩没有人送,小高老师叫我坐在他二八自行车前杠上,两个男孩子站在后座上,就这么摇摇摆摆一路高歌地地赶赴赛场,一路上引好多村民来看,好不风光。

      在年轻教师中,小高老师是在我们那里呆时间最长的老师了。

    四年级是我小学中最不快乐的一年,四年级的金老师和严老师都是别校调来的年轻教师,邹老师脸上仿佛一直泛着油光,眼睛小小的,一副很精明的样子。

      那时候学校有一个很泼辣的女孩,一直喜欢欺负我,我虽然个头弱小,但每次都是拼死反抗,从不示弱。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又和我吵了起来,正在对方嚣张地大声骂街的时候,金老师走过来,我本以为他会为我解围,没想到他只是站在那儿看戏,似乎还看得津津有味。更过分的是,在接下来的一节语文课上,这位金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奖那个会吵架骂街的女生,说她语言表达好,逻辑思维不错。

      这件事深深地伤害了我,多年后,我还会遇到一些和这位金老师面相相似、满面油光的男人,一般我都会避而远之。

      五年级时,我们校迎来另外两个年轻的师范毕业生,丁老师和张老师。一位教语文,一位教数学。

      这两位老师都非常有朝气。

      丁老师上课风趣幽默,还经常教我们唱歌。印象最深的是他教我们唱《万水千山总是情》和《粉红色的回忆》,那时候五年级的孩子已经有点青春的懵懂,所以听着那个歌词,我们有些女孩子不好意思唱。五年级那年,我的数学语文成绩都提高了很多,多半因为对老师的喜欢,爱屋及乌地,所以也喜欢他们的课,自然就主动爱读书了。

    数学老师张老师,是一位白净瘦高型的大男生。记得那次去镇上数学竞赛,先在乡里选拔,我们班在乡里十来个小学中被选出了两个,占了一半。张老师应该非常自豪,我记得他在启程当天,一大早到我家来接我,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从村东头前排的小路上走进来,引来很多村民指指点点。然后他来到我家,坐在我家简陋的茅草房里,真真是“蓬荜生辉”。

    我照样是坐在二八自行车的前横杠上去参加竞赛的,和当时坐在小高老师的自行车上一样。

    后来我一路求学,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一路磕磕绊绊地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回头看,那些曾深深影响过我的小学老师们,都不知道去了何方。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而今,惟愿恩师们都一切安好。

    平原的风很大,总觉得穿了很厚的连帽羽绒服,一会儿也就吹透了。晴天的时候,天空一碧万里,人在麦田里站着,虽身影小到一点点,也轻易就能被看到。

    而我站在潼河水边,真希望自己的影子,能被潼河看到,并印在心里。

平原的麦田

2020.12.26

图文原创

注:为了保护隐私,文中部分地名和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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