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美的香花树
五月风暖,日光透过窗外高大繁茂的枝桠在阳台的地面落下一地晃动的斑驳,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清香。
你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缝补着我那件脱了边线的衣服,飞针走线的速度一如你年轻时那般干练。我远远地看着你的侧脸,有光线在你脸上静静流转,交错的光影掩去了岁月在你脸上辗转烙下的印记,也模糊了你两鬓斑斑的白发,将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这样细节放大的画面同我记忆中许多次曾安静地坐在你身旁,看着你忙碌操持的片段相重合,那些在晨光未启时,在暮色四合下,在年复一年的四季更迭中,总有着你辛勤操劳的身影。而此刻沐浴在阳光中的你,依然是我记忆中你最美的样子。
只有你,才会默许一个长大成年的女儿以“妈妈,我针线手艺没你好”的拙劣借口来央你帮忙缝衣服的请求。在你眼里,无论女儿是否已经长大,是否已为人妻、为人母,她依旧是你想要一直疼惜呵护的孩子。在那一针一线里藏着你对她偶尔撒娇耍赖的点点纵容,也藏着你对她分毫未减的丝丝深情。
你最美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小时候,我总爱在家里书桌的玻板下,那张你和爸爸的结婚照里悄悄地寻找你给我描述过的韶华时光。在那张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照片里,你已剪掉了曾经黑亮齐腰的长发,换成了卷卷秀气的短发,但我依然能想象出当年你下乡当知青时,梳着两根又粗又黑的长辫子,经常站在村口的大树下翘首盼望,等来或送走一封封家书。在你花季的岁月里,你把青春和汗水洒在了广袤的田野,我看到你高高挽起了袖子,盘好了长发,眼神清亮,脸颊绯红地在田间地头挥舞着镰刀。你说你最喜欢村口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代表了思念和希望,你亦如同那棵大树一样,曾经扎根在这片土地,默默地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和力量。
后来怎样?你不顾家里的强烈反对,毅然坚决地和同时下乡回城、家境贫寒的爸爸结了婚,也剪短了头发。寒来暑往、仓雁南飞,你信守着最初的诺言,和爸爸风雨同舟几十载,不离不弃、相守相扶,纵使今日家里条件仍然一般,你却从未有过怨言。岁月磨粗了你曾白净的双手,却带来了一个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的家;岁月碾碎了你满怀憧憬的诸多梦想,却赐予了你一颗坚韧乐观的心;岁月曾给过你生活拮据、物资匮乏的考验,却练就了你节约高效、推陈出新的本领;岁月曾把过往的琴棋书画换成了柴米油盐,你却坚决不卖掉那架古老的风琴,月朗风清时的悠悠琴声、午后茶盏下的淡淡墨香是我记忆中最美的熏陶;岁月还夺走了你曾明亮的双目,漆黑的秀发和漂亮的脸庞,当你目光逐渐迟缓,鬓角渐染微霜,额头的皱纹也不再仅仅停留于浅表,你的目光却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你一丝不苟盘好的头发和饱经风霜的面庞是你慈爱睿智的写照。
最美的女人是一株徐徐盛开的香花树,这一朵凋零那一朵接着绽放,这一季花谢酝酿着下一季的芬芳。她的根深深地扎进土里,坚定不移;她的枝叶遥遥伸入天际,生生不息。岁月的洗礼加深了她苍虬的表皮和斑驳的痕迹,却也让她更加苍翠挺拔、绿冠如云。她用遒劲有力的枝干托起蓓蕾和希望,她用优雅秀美的花朵带来美的感官和享受,她用醇厚馥郁的花香净化和滋润着人们的心灵。妈妈,你就是我心中最美的香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