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不是没有方向。
支香想去旅游。
支香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出身,似乎城里人对这个小村庄的“穷山僻壤”之类的形容词从来没有影响过她。她还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拎着铁桶到两里外的井里打半桶水,然后拎着回来烧水煮面疙瘩。加点盐,放两颗青菜。这样的早餐,支香已经吃了17年。
支香十岁以前,总是爷爷早起煮饭,小小的支香起床就拿着大大的搪瓷缸洗漱。大锅灶里柴火总会不经意的发出“啪”的爆裂,像是应和着爷爷喉咙里发出咳痰声。没有其它多余的声音。一声也没有。爷爷疼爱支香吗?支香也说不清。听说爷爷受老观念的影响很深,特别重男轻女,当时支香妈妈生支香时,爷爷明明已经带了一挂炮竹到了医院,却在看过支香后又把炮竹收进了蛇皮袋里背了回家,留给支香爸妈的也不过一句“好好养着,好好过日子”。但支香妈妈最终没能忍受滥赌的老公和家徒四壁的窘迫,在支香断奶后,妈妈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支香爸爸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不拖累家里的老人孩子,听说去了上海还是北京打工,也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只是可怜了小小的支香,哇哇大哭也没人来哄,只能乖乖的趴在爷爷的背上,跟着他回老家。从两岁到十岁。
支香总是想,如果没有爷爷自己会怎么样?想的多了,就成了真。爷爷身体本来就不好,在支香十岁那年,爷爷纵使有千般不放心,还是走了,只是走之前把支香托付给了村支书,希望能看顾些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至今支香都不知道,村支书到底是看在爸爸每月寄回来的八百块钱的面子上还是爷爷这个老战友的面子上,但好底他还是让支香在他家挂了户口,继续上学。
寒门出才子,的确如此。支香成绩好是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镇上的老师个个夸支香有出息,只是末了,也不知到为什么,总会叹口气。之香不管这些,她只管自己的成绩是不是下降了,能不能考进重点高中。三年没放松,支香背着她那还是小学时爷爷给她买的书包,踏进了县一中的大门。似乎知识改变命运就将在此时发生,但之香的父亲似乎出了一些状况,从高二开始就再也没寄过钱。村里有好事的人,说支香爸爸在外头又成了家,还有了娃,后娶的婆娘也是个厉害的,钱财都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别说寄钱回来了,就是请同村的人吃个饭,也要家里老婆同意才行。这些跟支香都没关系,她孤身一人去了一趟银行,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爷爷留下的存折,里面还有三千块,是爷爷留着给她嫁人的。支香取了一千块,攥着这些钱交给了老师,手里的汗把外面的几张纸钞都浸软了。老师看着支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转而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
我是在湖南的凤凰遇见支香的,如今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褪去了当时的稚嫩,落落大方。我们见面时都有些惊诧,特别是我,惊讶的样子半天收不回去,倒是支香先回过神来,邀请我去她的客栈坐坐聊天。支香高三没有读完,听说是因为缺钱。我向她委婉地打听,她笑着回答说:“的确缺钱,但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让我为之拼搏了那么久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我不死心,仍追着问:“你看到了吗?”支香没说话,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笑。
我不知道支香有没有看到她想看见的世界,但好像这时的支香终于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安定了下来。
安徽师范大学16汉师朱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