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它一直都在

2018-03-31  本文已影响0人  木随风凌

2012年夏天,初中开学。

我的初中很小,是早先的一个围棋厂改成的学校,全校只有12个班,800个学生。

开学的那一天,阳光灿烂,微风飘扬,我看着满个教室的人,心情复杂。

每天就在这样一间挤进了五十来号人的屋子里学习,生活,度日如年。

教室光线不好,每天下午阳光最大的时候都只能照到一半。

沐浴着阳光的同学叫苦连天,热个不行。教室被阳光折射出胶片般的颜色,我有时很喜欢这样的颜色,在阴影处看着它的温暖,心里也暖洋洋。但是若是我坐的地方照着的时候则例外。

有时候很喜欢阴雨天,雨淅淅沥沥的,淋湿整个操场,偶尔从窗外飘进几滴雨,带来潮湿的气息。

班上有个不爱说话的女生。个子不高,清瘦,带着一副眼镜,坐在我旁边。她叫倪玥。

倪玥是我的第一个同桌,我们从陌生走到无话不谈,只过了半天的时光。

倪玥很怕会飞的虫。一次艳阳高照的午后,窗外飞进了一只蜜蜂,在我俩的桌子上空绕啊绕。倪玥把书打开遮住头,吓得不行。

后桌是个男生,叫田洺。比倪玥高出半个头,每次在倪玥躲蜜蜂时都哈哈直笑。

一次上语文课,老师点我起来回答问题。

“这篇文章讲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我正和田洺谈天论海,啥也不知道,真当我慌张不已时,倪玥伸出援助之手。

“爱情故事。“她小声的说,“很凄惨的那种”

“作者讲述了一个美好但凄婉的爱情故事。“我构思了一会,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漂亮。

全班哄堂大笑,倪玥像田洺笑她怕蜜蜂一样的哈哈大笑。

后来一脸茫然的我被罚站一节课,抄了文章两遍。

最后知道是红军长征过老山界的故事。

倪玥简直是个坏蛋。

校门口的路叫做文杰路,顺路种满了梧桐树,想象中会觉得一到秋天就是满地的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但由于环卫员们尽心尽责,永远只有零星几片树叶,只是枫叶红了还是很好看。

路边有一家冰淇淋店,这地四季都不冷,所以冰淇淋店四季都很火爆。倪玥最喜欢吃里面的香草冰淇淋,田洺每天午休后总是会带上一个给倪玥。

最开始倪玥很不习惯,要推脱很多次,后面也不推脱了,只是在接过冰淇淋之后会红着脸说声谢谢。

后来我才知道田洺喜欢她。那时我们还是同桌。

一天放学,田洺羞答答的递给倪玥一封情书和一盒巧克力。

然后他们开始谈起了恋爱。

看电影,聊聊天,谈谈情,写写情书。

全是些我做不了的事情,唯一没变的是,我每天照样和倪玥上课聊天笑得前仰后合。

一次没有事。

两次没有事。

三次没有事。

四次,因为我他们吵了一架。

哎,罪过罪过。

于是我收敛了几天,至今都能回想起来想到好笑的事情一转头又一言不发的回头的感觉,太不痛快。

一天上语文课,我发现倪玥买了本笔记本,封面黑色为底,印着一只小熊。

“我要开始记日记啦。“倪玥朝我挥了挥那本印着一只小熊的笔记本。

她在扉页写了“愿我被世界温柔以待“几个字。

再后来,我们又开始聊天。

笑得前仰后合,谈得昏天黑地。

倪玥每天中午都记日记,写下一整天的点点滴滴。然后接过田洺递过去的香草冰淇淋,开心的吃着。

哎,我也想吃冰淇淋。

田洺是日记本里面出现的最多的名字。

有次倪玥给我看了其中一篇。恋爱的小清新让我太不痛快,我至今都没想通我为什么会自找苦吃。

下学期,倪玥和田洺吵架吵到要分手。

那天我和悲伤的倪玥说:“要不你们坐下来好好说说,别分了呗。“

他们去冰淇淋店里坐了一个下午,然后彻底分手了。

回来的时候田洺和倪玥都是红着眼睛的,倪玥的眼镜镜片上还有液体干掉后的痕迹。

她低头开始记日记,男生的名字不再出现。

她把以前日记里男生的名字全部抹去,但是故事依旧留着。

那年的冬天来了阵在南方很罕见的雪,不是很大,但也积了几厘米的白色。倪玥在日记本里写了一句话。

“我看着积了一层的雪,有些开心,也有些失落。时间好像慢慢的就走了很远,在路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我把那些走错的痕迹抹去,地面干干净净,我能抹掉这些痕迹,但一年又一年,我仍然记得我曾经抹去过那些痕迹,这是我唯一抹不掉的事情。”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扉页的“愿我被世界温柔以待”

2013年末,有一场大考开始。

我的同桌换了又换,倪玥的同桌也换了又换。我们始终没有再坐到一起过。

倪玥有一个爱豆,大红大紫,粉丝千万。

我说:“等哪天我们去北京看他的演唱会。“

“好啊,说道做到。“倪玥的眼睛闪了又闪。

后来她把这件事记在了日记里。

2014年春,考完试后的一个下午,倪玥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回来没过多久她就收着书包走了,谁都没说过话。

当天晚上,她的动态更新,我才知道是她的妈妈出车祸,住进了监护室。

她一个星期没来,每天都在动态里希望她的妈妈快点好起来。

后来她没发动态了,我也联系不上她。

班主任说,倪玥请了一个月的假。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很少见面。在QQ上也相聊甚少。

一个月后,倪玥回来了。新一轮的换同桌,我们又做到一桌。

她话比以前更少了,上课聊天也不再笑得前仰后合,谈得昏天黑地了。

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没说话,把日记本翻到一个月前的那天,递给我看。

上面写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了,但记得的是最后那句话。

“我知道妈妈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我还是和她说着,我不想相信那是真的,因为那很可怕,会让我觉得前面都是黑暗无边的,但是我只能看着她慢慢的失去温度,我拉开她的双手抱住我,但是她是僵硬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倪玥彻底变了个人一样的,我们联系也少了。

但我还记得她有一本印着小熊的黑底日记本。

我还记得她扉页上写的字,和我在课上前仰后合,昏天黑地。

还有那天下午年少时我们的约定,一起去北京。

哎,罪过罪过。

最后我们像都忘记了,谁也没说起这件事,一直到毕业的那天都没有。

然后就毕业了。

我们总是站在路灯明亮的拐角许下承诺,在美好的风景里纪念青春,我们一步一步的许债,一次一次的欠债,直到债务缠身,永远也还不清,却又苦笑的接受离开。

哎,倪玥啊倪玥,别再记日记啦,记忆能记住的又怎么会允许你忘记。别再相信那些许下的承诺啦,拐角就是忘记的漩涡。

相信你笔记本上的那只小熊吧,至少他一直都在。

若是不被世界温柔以待,那就被自己的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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