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气江湖（5）
凌楚楚觉得，自己真是被人诳上了贼船。
哦不对……没人诓骗她，明明是她自己非要巴巴送上门来，上赶着踏上这条贼船的。
她双臂用力，向上提了提手中的木桶，里面原本装着满满的一桶水，现在已经洒出去一小半；桶把浸了水，枯木受潮，愈发沉重冷硬，把她双手手心都勒出了道道红痕。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桶水了。
凌楚楚因为心有所系，纵然连日疲累，但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昨天听宋青枫说要到后山广开源找莫茗师姐。原以为，场面会是许多弟子一起受教，至少要有个像样的“仪式”吧！谁知道，别说庄主杨熊了，她连什么金姬夫人、顾实、李罴师兄都没见到。
她一路摸索着往后山的方向走，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后殿”——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木屋，中央有一方小小的蓄水池，池壁由花岗石堆砌而成，隐隐能听到淙淙水声。
她未及找到水声出处，便听身后一个锐利的女声叫住她，一回头，见是一个身材高挑女弟子。
对方比凌楚楚差不多高出半个头，身穿藏投弟子白色长袍，脸型瘦长，面容冷峻；问清了凌楚楚的身份后，她二话不说，递给了她一只木桶，就让她到后山的河里接水，直到把蓄水池倒满为止。
山风清冷，沾衣欲湿。
凌楚楚深吸了口气，手臂酸疼，心中阴霾未霁；但，明明是自己来拜师求艺的，又能有什么意见呢？
她提着沉重的脚步往蓄水池走，脚下泥泞，尘土、枯草沾满了鞋袜。
河边的迎春花开得闹腾，黄得刺眼，一嘟噜一嘟噜的，像是一贯一贯的钱串子，若是要家财万贯，那恐怕得满山遍野，开的都是迎春花吧！想到这，凌楚楚心底自嘲：自己还真是穷疯了，什么都能想到钱，真是虎落平阳，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入脑海：难道，他们一开始就发现了？！所以故意这样戏耍她吗？
凌楚楚心里一紧，忙不迭加快了脚步，奔向了蓄水池。
“嗯……很好，但是还没满，接着接！”高个子女弟子眼皮抬也没抬，不走心地说了句。
“那个……对不起，我想问下，您是莫茗师姐吗？”凌楚楚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啊！”对方眨了下眼睛，表示不解。
“这个……是不是所有藏投山庄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先挑水？”
“没错。”
“……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莫茗盯着凌楚楚的脸看了一会儿，忽而扬起嘴角。凌楚楚感觉她笑的有些轻蔑，心中更加不忿，这个叫“莫茗”的，可当真莫名其妙！
对方走向蓄水池，轻轻抚摸着石壁，缓缓说道：“姑娘，或者我可以叫你师妹，你既然可以通过复云麓的考验，那也可以靠着自己，参透这蓄水池的玄机。”
她想了想，又说道：“后山那条河，名叫‘广开源’，你再想想，我让你打水蓄池，所为何意。”
又跟她打哑谜？凌楚楚秀眉微蹙，心里却是一松：看她说话的样子，应该是所有弟子都要做这个事，并非有意针对她。忽然想起，昨晚宋青枫也是提过，让她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因为今天有什么事等着她——是指挑水打水这件事吗？
凌楚楚向点点头，乖乖地拿着木桶，往“广开源”那条河走去。
玄机？这有什么玄机呢？
她走到河边，默默凝视着水流，细沙积石，清晰可见，四周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就算这个藏投山庄的人和规矩，再怎么奇怪，她应该也不至于来到一个“假的”山庄，毕竟，这山、这水、这树，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如此多的亭台楼阁，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建起来的。
“复云麓……”凌楚楚低喃着，她之所以能想出复云麓的玄机，多少是因为萧乾无意间给她的提示，复者，叠加也；那这个“广开源”，奥秘也在名字上吗？
对了！既然所以新入门的弟子都要来这里打水，为什么自己没见到萧乾呢？难道他没被收入门下？
“楚楚！”凌楚楚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她一抬头，正是萧乾远远地向她跑来。
“呼……”萧乾跑到了她面前，呼哧带喘，看着她道：“哇！你起得好早！我听说新弟子都要来后山接受任务，不过昨天太兴奋！睡晚了！”
凌楚楚脸一红，又敏感地发现他今天换了称呼，神色有些尴尬。
“不不不，我不是说拜师那会儿！”萧乾明白她的窘态，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自己是做梦都没想到，能进入藏投山庄！所以，太兴奋了！说起来，昨天多亏了你，才解出了透透的问题。”
“那个啊……没什么的，都是因为你给我的提示，”凌楚楚仍是踌躇，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低着头，望着手中的桶，愁眉不展道：“可是，这个藏投山庄，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我今天早上已经挑了第四桶水了……难道，学发财致富还要练体力不成？”
“肯定不是吧！”萧乾说得很笃定，一把抢过凌楚楚的木桶，“赚钱还是要用脑子啊！”
“喂……你？”凌楚楚看着他拿走木桶，随意地撸起袖子舀了一桶水。他身材颀长，手臂也线条均匀，麦色的皮肤显得十分健康，提着满满的一桶水，似乎毫不费力。
凌楚楚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还是我来吧！你应该也有你的任务。”
“不用不用！哎呀……”萧乾径自朝前走，“你想问题就行了！刚才呀，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提水桶了，所以根本没法思考。”
凌楚楚无奈，只得跟他后面，为了不辜负他的热心，更加用心地去想答案。
广开源……蓄水池……这两个，有什么关联呢？
很快，两人又回到了蓄水池，凌楚楚因为专注在想事情，所以又没注意到，莫茗看到萧乾时，面上露出的讶异。
哗啦啦一通水声，又一桶水，注入其中，萧乾低头看了看水池，又看了看莫茗，状似无意地问：“师姐，这个池子，之前一直没有水吗？”
“怎么会呢？我已经倒了三桶了！”凌楚楚蹬脚道，她不明就里，未等莫茗回答，疾步上前看了看水池。
“咦？”凌楚楚对着池面呆住了，刚才光顾着打水倒水了，根本没注意蓄水池里情况如何。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来来回回至少四趟了，水位却还是一切开始，似乎完全没有增长。
“这、这不对呀！”她急了。
“哪里不对？”萧乾不解地问。
“水不可能这么少啊！”凌楚楚急的跳脚，愤愤不平地望着莫茗。
莫茗却摇摇头，一脸无辜：“这水，可不是我弄走了。”
“那是怎么回事？”凌楚楚绕着蓄水池转了一圈，山中幽静，泉水叮咚。
不对……仔细一听，水声不止是来自于不远处的广开源，还在附近，就在……
凌楚楚猛地低头，赫然发现，水池内的水位在缓缓下降——原来，其中某一个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
“你、你太过分了！”凌楚楚感觉血气上涌，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一股脑的都上了头。她质问地看着莫茗，对她道：“你这不是在戏弄人吗？这里一边出水，我们一边打水，直到天黑这蓄水池也填不满啊！”
“是啊，师姐，不知让我们新弟子来做这个，目的是什么呢？”萧乾也跟着问。
莫茗道：“这位师妹，其实，这个蓄水池直接通向前山，流出的水，也是给山庄的人用的。”
“那……那也不能……”
“你知道后山的那条河为什么叫广开源吗？”莫茗看着她。
“为什么？”凌楚楚不解，“难道是跟赚钱一样，此开源同彼开源吗？”
“哟？看来还有些资质。”凌楚楚问得随意，没成想对方居然赞许地点点头。
“啊……”凌楚楚隐隐有些明白了，“难道说，你想告诉我，无论怎么开源，只要水一直往外流，就根本不会有财富留下？”
“没错。”
“那你直接说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打水呢？”凌楚楚又是不忿，又是无奈。
“师妹，你可别生气。”莫茗笑了笑，对她说：“这可是庄主立下的规矩，很多人想致富，却在努力讨生活之余，对开销毫无节制。藏投山庄的致富方法，需要你有本钱。还记得始金亭吗？如果你连一点钱都攒不下来，那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的发财方法，可通通跟你无缘了！”
“再说了……”莫茗想了想，又道：“住在山庄的人，也确实每天都要用水，你作为新弟子，为师兄师姐们打水，这并不为过。”
“那……”凌楚楚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老实地问：“那我们打的水够吗？还用不用再接着继续？”
莫茗看了看萧乾，对方向她轻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她戏谑地一笑，对凌楚楚道：“不用了！看你这娇滴滴的模样，也不是干活的料，我之后让他多倒几桶就好。”边说，边指了指萧乾。
这……
凌楚楚又良心不安了。她怎么觉得，这个萧乾，每次一出现，她的困难是解决了，但是受累得反而变成了他？
好在，萧乾倒是不以为意，他笑嘻嘻道：“哎呀，师姐说得对，男人嘛！这些体力活本来就该我做！”
言毕，他二话不说，麻溜儿地拎起木桶，跑去打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