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晴》4

此后的几天，晴空依然没有到来，反而是连绵的雨。他们从陌生到相识，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从一起下馆子到陪她去医院，从清晨到夜晚降临，他们几乎都在一起，白天是自习，晚上便相约沿着湖边散步，黑黝黝的湖面，凌冽的寒风，这些都在那一抹白色的背影里融化，消逝。

有一次他们在岔路口选择了另一条路，不再继续沿着湖边，而是往另一边上了坡，经过几栋宿舍楼，一直往前，便恍惚出了校门。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两个人站在那，突然间不知该往何处。

“你之前走过这条路吗？”

“很久之前走过一次，应该是往左边”

“虽然我路痴，但直觉上好像往右才是回去的方向?”

“那，由你来选择”

“你确定是左边吗？”

“嗯”

“那，往左吧，我相信你”

“好”

那时是晚上八点半左右，越往前，天色越深沉，周围的建筑也越发陌生，一直走到通往市区的那条熟悉的公路口，旁边是一个离学校四站的公交站，他们这才停下脚步。安走到站牌的另一边歪头望着他，小小的眼睛仿佛在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他想起之前信誓旦旦的模样，挠着头笑说“我确实记得是这边，也不知道怎么就完全反了”

“就当在冒险在探索啦，那现在，我们还前进吗？”

“不了，回去吧，你还能走吗？”

“能”

他不知道，对她来说旅途的意义不是方向，不是目的地，而是同行的那个人。他们经过了一座天桥，铁板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路上他们谈动漫、谈电影、谈爱好，有时候也不说话，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微微疲软，学校的大门终于映入了眼帘。回到寝室已经是十点多了。

躺在床上，她无法入眠，脑子里总是浮现那条公路以及那个人挠头的模样。在公路那头有什么呢？如果一直走下去，如果一直......

有好几次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好像，已经从心里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恋人，就只差一句迟到的告白，如同当初雪坪里的问候一般。

然而她错了。就像单曲循环的音乐也有保质期一样，他们的共处也是如此。有时她也会突然感到迷茫，像这样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恋人，只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着走到了一起，却什么都还没言说。他也会思考这个问题吗？至今她都还没问起，为什么那天会在那等她，就好像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是没有原因可说的。就像假使有人问起，那你为什么会关注他那么久？她也不知作何回答，只能摇摇头。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一开始是那安静的侧脸，后来关注后发现...他似乎，很像她自己。白净的脸上带点肉感，单眼皮下的双眼看不出波澜，举止上却透着清新、欢快，然而那只在不经意间，一旦发现有人注视便隐藏起那份阳光与温暖，便瞬间高冷起来。越关注，越发现那个人由外至内似乎都和自己完美契合，如果喜欢他是因为像她自己，那么，她和纳西索斯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不过，是爱着一个男版的自己罢了。

(注：Narcissus,希腊神话中的一位美少年，因迷恋自己的俊颜，死后化为水仙仍留守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