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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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录音机登场，最高级的是四喇叭，满街哇啦哇啦的唱。最先亮相的是邓丽君，于是全城都是小城故事。

那年暑假回老家，姑爹家里居然配了个四喇叭，——姑爹是生产队长，乡里统一配的，同时还在四喇叭旁边竖了一个麦克风。麦克风讲话的地方用红亮的绸子包着，很高大上。每天早晨姑爹会把电源打开，对着麦克风吹两口气，挂在外面大树上的高音喇叭也跟着呜呜叫两声。国家还出钱把“话匣子”拉到各家各户，开关如电灯的拉线开关。然后姑爹开始总结前一天的情况并安排一天的营生。结束，打开四喇叭里的收音机，放一段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或者地方台的节目。每天晚饭时也要放一段，有时候是秦腔，有时候是评书。

——当时的农村，家里有收音机的也不多，所以晚饭时段的节目受欢迎。家家户户就拉一下拉线开关，边听边吃饭。也有捧着饭碗聚到高音喇叭旁边的，边吃边扯。

那天是大集，和表兄弟妹一起坐着驴车到镇上。吃了油泼辣子的凉粉，看了杂耍，逛了牛羊拥挤的牲口市，然后是花花绿绿的摊子。居然在一个摊子上发现了罗大佑的卡带。卡带封面红黑，年轻的罗大佑穿着黑西装，戴着蛤蟆镜。忍不住，买了一盘。表兄弟妹还没听说过罗大佑，都很惊奇我居然会花钱买盒磁带。

当天回去，央告了姑妈半天，征得姑爹允许后把卡带塞进了四喇叭。歌曲不少，印象最深的是“恋曲1980”、“之乎者也”、“未来的主人翁”、“火车”、 “鹿港小镇”和“滚滚红尘”。表兄弟妹也喜欢，姑妈听着皱眉头，嘟囔了句“啥东西”，但不再过问。姑爹却不行，一听曲子开始就背着手出去了。于是就在家里没大人的时候听，还扯着脖子跟着唱。表兄弟姐妹也跟着唱，但他们的土腔太重，说我唱得像。一个暑假，学会了几首，卡带也放坏了。不甘心，用小刀拧开四个角的小螺丝，修好了再放……

后来回家，开学好久街上才有罗大佑的歌子唱起来。而后不久，有了“恋曲1990”。再过几年，南下，张学友突然火热。听罗大佑的越来越少。今年回去，老家村子里的房子已经全部消失，所有的农户集中安置到了镇上。镇上古塔依旧，但街宽了，不再有土路，集市也不再是以前的集市。我开着车经过“四棵树”的时候，那四棵银白杨已濒临枯萎。罗大佑的歌声又在耳畔响起：

“……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

世世代代传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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